站在这条渭水的支流面前,公子刺有些迟疑不前。
他浑浑噩噩地随赵军入秦,眼睁睁地看着郑和蓝田被攻陷,无数秦人懦夫死难。到达丰镐后,又接管了赵无恤的任务,前去灞上秦营……
“我……”公子刺下认识地想要否定,便欲言又止,只能点点头。
“是大庶长的令,为了反对赵军西进,故而烧毁了此桥。”
现在秦军三万,驻扎在灞水西面的丘原灞上,赵军十余万,别离驻扎在郦邑鸿门、蓝田和泾阳三处,此中赵无恤亲帅主力十万位于鸿门,与秦军相距四十里。雄师对峙,一时候,本该是农忙时节的丰镐平原一片惶恐,灞水上也一艘船都见不到,这一叶扁舟,还是秦营专门派来接公子刺的……
“难怪朱紫一口赵地口音。”
“吾等能够不必惊骇赵国伤及太子,与之决一死战了!”
或许是公子刺的题目牵动了他的痛苦回想,舟人一遍摇桨,一边苦笑道:“畴前秦国的税赋不高,吾等只需求放心翻地,撒网捕鱼,不时去公田上帮手籍田,女人在家生儿育女,织造丝麻。到了年底时,总会有点鱼和菽豆、黍粟,身上也有点衣褐撑过隆冬。”
红色籀文所书的“秦”字,酷似一只在空中翱翔的老鹰,翅膀微收,这是坠下捕食的前奏,旗号的背景墨黑,布料也不像赵国旗号那般光鲜照人,而是用秦地常见的粗葛织造,显得俭朴无华。旗号高悬于铁杆,在劲风中颤抖,好像在艰苦环境里愈战愈勇的老秦人,仿佛在宣布:此地是灞上,是秦国领地,没有赵国炎日玄鸟旗耀武扬威的余地!
“走的时候还是总角孩童,现在已长大成人。”
公子刺挺着胸,大声说道,难堪的是,他口中说出的,是异化着邺城口音的不标准秦国土话。
登陆前,那舟人还小声对公子刺说道:“贵使,吾等也但愿秦赵能够停战,不必再兵戈了。小人家中有三子,病饿死了一个,其他两个一个十七岁,一个才十五岁,却都被大庶长征召参军,充作军士,老朽也被征来荡舟,监督对岸赵军意向。老朽死了也就罢了,就靠这群娃娃,如何和赵军兵戈?还是快快和谈为好啊,公族朱紫或许耻于如此,但吾等丰镐之地的宗周遗民,只要不是被义渠戎奴役,在哪国治下又有何辨别?秦与赵,还不都是衣冠之国么!”
袖中再度一阵滚烫,公子刺把手伸了出来,摸出丝帛的囊袋,一抖,拿出了一封信。内里装着赵无恤写给秦国大庶长的劝降书,固然只是一张薄纸,却重如太华!
这群人都是秦国的老公族和雍都国人,这些标准的秦人与丰镐的周人遗民分歧,个个心高气傲,难以使唤,但对于秦国公室,却充满了虔诚。
十年下来,秦国的经济吃不消了,而大庶长的变法重农抑末,根绝了商贸活动,走的是一条耕战的狭小门路,只能通过外战让海内的经济转好,以是秦国才会迫不及待地对周边的蛮夷开战。即便此次赵不主动侵秦,秦国也很快会断绝岁币,为了夺回故地策动战役的,毕竟一百里蛮夷的地盘,也不如赵国十里地富庶。
子蒲感喟道:“当时候君夫人叮嘱公子的最后一句话,就是汝乃秦氏,而非赵氏,现在站在老朽面前的,到底是秦刺,还是赵刺?”
等人都分开后,子蒲才猛地收回了一阵咳嗽,随后才对公子刺说道:“十二年了,太子这一走,已经整整十二年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