颜回踌躇了一下说道:“赵将军固然擅权,对国君却没有太多不敬,他因循了鲁国旧礼,这月余来派人补葺公宫,庇护历代鲁君之庙,颇得民气。或许是因为子贡、子有的干系,对夫子也够刻薄,前几日,公治长之事便是明证,有士师发起杀之,更有民气胸叵测,建议提审夫子,但赵将军措置公允,没有乘机打压夫子……”
“事到现在,老朽还能说甚么?”
面对柳下季的不忿,他没有像年青时候,听闻季氏八佾舞于庭时,便愤青地痛斥“是可忍,孰不成忍也!”他只是接过帛书,将鲁侯授土策书的副本读完,随即将它扔到火炉里,任由其化为灰烬。
柳下季死死盯着孔丘,指着垂垂燃烧的铜炉道:“仲尼,你现在像是一堆死灰般了无活力,这不是你,你应是个知不成为而为之的人!”
公治长终究挑选了后者,孔门弟子们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,如果此次赵无恤用心连累他们,并派兵卒来提审,他们必定不肯受辱,要卷起施礼逃出鲁国。子路乃至对孔子坦言:“若子长死,则夫子可行矣!”
柳下季却有些偏执了:“以是你就甚么都不做?我晓得赵无恤因循了你的堕四都之策,还大肆任命你的弟子们为吏,多次请你出去做管礼乐的宗伯。你莫不是是以感激他,感觉他能礼遇你平生,至死方休?”
孔丘找到了最敞亮的北辰星,指着它说道:“还记得为师在中都为宰时,对汝等说过的话么?为政以德,比方北辰,居其所而众星共之……现在赵将军也如北辰那样超出众星之上,却并未为政以德,而是为政以力,竟无人能与之争。但这类局面熟怕没法耐久,他迟早就将鲁国拖入六卿之争里,届时恐怕其兴也勃,其亡也忽,我在为鲁国的将来担忧啊……”
这类被赵无恤救了一命,还被待之以礼的忸捏,与对赵氏盗取鲁国正卿权益的气愤交叉在一起,便是孔子闭门月余的启事。
夫子是悬在他们火线带路的明灯,若夫子丢失了,那他们该何去何从?
他仿佛看到了期间的绝顶,却有力去禁止,乃至连以身殉周礼的念想都未能实现,只能苟活于家中。大门一关,眼不见,心不烦。
孔子皱起了眉:“何出此言?国君待我以礼,我必报之以忠,我此生毫不仕赵氏……赵子泰现在还是较为恭敬的臣子,他尚未超越最后的底线。倘若他敢……”
颜回应诺,吹了灯,搀扶着孔子迈步出门,他那双眼睛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仍然清澈非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