卫秀温声回道：“事发俄然，陛下甚么话都没有留下。”
反正他也不过是占个名，将来朝堂上的事，他恐怕也插不上多少嘴。郑王干脆不去管了。持续低着头，尽力想将手中看了一半的奏疏弄明白。
待他一走，卫秀又请人取了温水来，将帕子浸湿，为濮阳擦去脸上的泪痕。
濮阳已经历过一回父丧，她晓得，亦早有筹办，人老了，总会有死的那日。可她从没想过，先帝会如此俄然的驾崩，他明显另有将近十年的寿命。
她想，她是没有体例与七娘过一辈子了。她的身材不好，何况七娘也不会喜好一个放纵别人杀她父亲的人。
卫秀带着她去榻上：“早些睡。”
宫中筹办了晚膳。
这是料想当中的，如有甚么话，白日，阿秀便会奉告她了。固然如此，濮阳还是沉默了一下。
卫秀低头看她的侧脸，她晓得，这只是她一时的脆弱，明日，七娘又会规复以往的刚毅，鹄立在朝堂中，朝着她的目标一步步行进。
卫秀更加难过。
晋王更是恨得咬牙切齿。
“阿秀，陛下有没有留下甚么话？”濮阳问道。
郑王欲与濮阳筹议筹议，来日如何行事为妥，见濮阳魂不守舍，又只得把话都咽下了。想想本日先帝骤崩，濮阳为人女，与先帝豪情又好，恐怕是没甚么表情来商讨这些既不风趣，也不美好的事的。
卫秀抱住她，抚摩她的后背，她想安抚她，但是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，她是有愧的，对公主，她是有愧的。
卫秀悄悄地拍着濮阳，哀思、惭愧杂糅在她心中，胸口气血涌动，喉咙一阵腥甜。她忙抓过手绢按住嘴唇，闷咳了一声。
卫秀又有了动力，和顺地哄着濮阳道：“不哭了，不哭了……”
先帝驾崩，还在孝期，晚膳并不丰厚，都是素食。郑王大大松了口气，号召濮阳一同用膳。
她做不到去禁止，她做不到以德抱怨。
濮阳搁下执笔，转头看了眼内里黑漆漆的夜色，婉拒道：“驸马还在前面。”
夜间阴冷，北风呼呼地吹过。
蜡烛垂垂燃尽，窗外枯枝动摇，不知何时，濮阳在卫秀怀中睡去。
濮阳揪住她的衣衿，像是找到了一个能让她软弱的度量。开端只是落泪，渐渐的，她哭出声来，落空了父亲的人，非论长多大，都是落空了此生最可靠的后盾，今后今后，她就是一个孤儿了。
濮阳走过前殿，她看到卫秀在那边等她。她的膝上放着一件大氅，见她呈现，她扶着轮椅过来，将大氅递给她：“冷，先披上。”
卫秀看看濮阳，毕竟不知该说甚么。
她想，有阿秀在，不会出事的，就让她为陛下好好的哭一场，尽这最后一回孝。可临到头，她却哭不出来。哀痛痛苦像被一块大石压在了心底，她泪流满面，却感觉这统统都不像是真的。
直到天气暗下来，郑王还只略略写了两个字。
濮阳的眼泪已经止住了，经她如此和顺殷勤地照顾，眼眶又热了起来。卫秀勉强一笑，算是安抚，摸了摸她已擦拭洁净的脸颊，柔声道：“殿下且去，我在这里等你。”
这辅政大臣，恐怕不好当啊。
她听着丞相与郑王商讨如何稳定朝局，扶太孙安然即位，可她甚么都听不出来，只是想着陛下怎会走得如此俄然，没有涓滴前兆。她满脑筋都是陛下对她的好，她晓得阿秀就在她身边，她在担忧她，可她节制不住本身。
濮阳竭力一笑，行过一礼，方走出殿去。
“是。”濮阳回道。她拿起一本奏疏，是奏禀救灾之事的，放在昔日，她必精力抖擞地措置，但是此时，白纸黑字，清清楚楚，映到她眼中，却完整没法让她看出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