卫秀笑了一下,果然不再问了。
从小到大,前后两世,濮阳从未如此焦急,她缓慢疾行,重重殿宇,道道宫墙,都被她甩在身后。
濮阳当即坐直了身,目光直直地盯着他。但是她乃至来不及将心提起,窦回喜庆的笑意便映入视线。
到宣德殿时,她小小地喘着气,可面上的欢乐倒是如此灿烂刺眼。
摸索完,就不是冷冰冰的濮阳,又是驯良可亲的七娘了。
高兴之情油然升起,心中是满满的打动。濮阳乍然绽放笑容,本要脱口而出一句“先生来了?”,可行动已先于话语,她站起家来,便朝殿外走去。
何况再未赶上公主之前,她本就是属意皇孙的。现在,不过是回到原路罢了。
但公主再如何聪明、哑忍,能观全局,能成大事,都没法弥补她是女子这一弊端。卫秀自傲能将她搀扶上位,可这也许要花上她无数光阴,待到当时,时势剧变,物是人非,公主必将一日比一日更能掌控全局,魏国也必定一日比一日更难撼动。
幸而他不是。
“殿下久等了。”窦回行过一礼,便笑着说道。
天子不悦道:“你不退隐,朕也不好逼你,今不过令你换个去处,你又是推委。你之言辞,究竟是当真体贴公主,还是只一推让的借口?”
可如果如此,卫秀身后是否另有藏得更深的人物?他想要的,又是甚么?
复仇二字写满了她往昔光阴。
卫秀心知肚明,也不拆穿。伤害已消弭,她也跟着松了口气。她幸运看破这是冲她来的,却还来不及潜下心去思考天子为何俄然用濮阳试她。
皇长孙便分歧了。最多五六年,他便能在朝上占有一席之地,逐步揭示峥嵘,天子对诸子不满,必会看到长孙,皇长孙之父已不在,无人可与他掣肘,假以光阴,天子恐怕会将他视为拯救稻草,将皇位传给他。更要紧的是,皇长孙更易把握,她若能为郡王府中西席,便有充足机会使他完整方向于她。
真是好一个钓饵。
借使公主藏匿于深宫,她近一年来为她所做之事,便无人晓得。投入长孙一脉,无疑最为明智。
“人非草木,孰能无能,年余了解,任谁都不会狠心不顾。”卫秀随口答道,只等着公主来,便带她归去,细心问问这两日究竟产生甚么。
转眼之间,卫秀便闪过无数动机。各种好处,使她摆荡。然她不但没有寻见坦途的高兴,反倒心如刀绞。
卫秀还是回绝:“皇孙自有师友,不好等闲为我改换。我居公主府年余,今不能再住了,还请陛下容我再见公主一面。”
“倒与郡王无关。只是公主待我不薄,她当今不知因何陷于宫中,我且顾不上将来如何。”
能让他亲来,必是有结了果。
不若趁此,便做个了断!
天子摆了摆手:“此事与你无关,休要再问。”
“长孙好学聪明,必不会有辱卫先生申明。”天子再度开口,态度非常诚心,但却不免泄漏两分躁意来。
卫秀随濮阳入京,本就是为复仇。她目前二十又二,自五岁那年的一个春日以后,整整十七载,她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复仇。
天子这时才显出至心实意的笑容来,道:“既然先生执意,朕便成全你一回!”
天子杀了她满门,灭了她全族,她也要天子满门皆死于非命,她还要毁了他最为器重,最为看重的王朝。
又过一阵,卫秀仍未开口,心境亦是不泄分毫,不骄不躁,不急不馁,好似已看破统统,又似胜券在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