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拓一扫刚才的满面寒霜,笑:“凶?你不晓得我早前才是人憎鬼厌。”仗着一身拳脚工夫在贩子上横行霸道,怯懦的人都不敢往他前头靠,恐怕无端惹了他换来一顿打。
入夏后酷热,何家屋宇不高,又小,房中更是火炉普通,平凡人家更没有甚么藏冰的冰窖,幸亏桃溪镇依水而建,最不缺的就是水,拿水洒了地能消些暑意。
何秀才一阵后怕,汗颜道:“我原想着不太小事,你身有差使,总不好甚么都拿去费事你。”
何栖暗道本身真是一时犯傻,此人先前是贩子一霸,现在还领着差,他去买东西卖主自会把好的卖与他。“那我可真列票据给你?”
“大郎倒不像是会挑买鲜蔬的。”何栖猜疑得看他。
沈拓吃惊:“夏至也要过节?”他们兄弟别说夏至,中秋都是姑息着过,“夏至要如何过?姑祖母家中不讲究这些,也没见过这个节。”
何栖又将薄木条桌搬到廊下,固然也热,在外头好歹还能透气些,拿了纸笔,将要买的时令鲜蔬一一写下,想了想,又添了肉上去。沈拓立在她一侧,微弯了腰看她写字,他是不懂书法,只感觉何栖的字写得清秀都雅,比他不知强了多少倍。
一席话说得何秀才额头冒汗,实难设想本身与陈娘子撕打的模样,几辈子也做不来这类斯文扫地的模样。
“这哪算得不好的风俗。”沈拓也不附和。
“他们倒还算不得恶人。”沈拓怕晒着何栖,让她站在阴处说话,“打人行凶这些事量他们也没这个胆量,但是撒泼、打滚、撕扯、抓脸他们却做得熟。”
“我幼时皮厚,阿爹打我我也不感觉疼。”沈拓说。
“岳父今后碰到这类事尽管令人奉告我。”沈拓不放心肠叮咛何秀才,“岳父只把人往好处想,却不知有些报酬着蝇头小利甚么下作的事都无能得出来。”
然后沈拓跑得更快了,直把沈师爷气得跳脚,撸起袖子怒道:兔崽子,还敢跑?我打死你。等把他追回家,沈师爷也没力量打了,灌一肚子的凉茶,指着沈拓道:先……记取,明……明……明日再打。
“与人交唯心也。”何栖道,“施郎君该如何就如何,他赋性如此,就算说错了话,阿爹也不会说甚么。再者,哪有请人上门做客,还要巴巴得教人如何行事的?我家又不是高门权贵。”
沈拓帮着清算:“早知我背下就好。”
何秀才不睬柴米油盐,得知后非常奇特,问:为何要改?爱写字莫非不是功德?
“那可要备甚么时令蔬果?”沈拓喜道,“不能让你一个劳累,你尽管备出票据来,我备齐了送来。”
何栖策画着将到的夏至,问道:“大郎,往年夏至你家中可要过节?”
沈拓听她说“我们”二字,明显这个“我们”里有他,不由欢畅起来,他喜好“我们”这个说法,不分相互的密切。
“因为不是端庄的节日,倒是少有人家端庄去过。也不过拿鲜果祭祭先人祖宗,吃荷叶饼、包麦粽。”何栖道,“不如到时大郎带了小郎和施郎君来家里,大师好生热烈一回?”
何秀才笑起来,细心得看了他半天,等把沈拓看得不安闲起来,才用哄小辈似得语气道:“既然大郎也说阿圆说得对,那就是对的,你们才是一国的。”
他父亲沈师爷倒写得一手好字,他幼时被压着练字,不知被打了多少手心,打急了他将手一夺就跑,沈师爷在前面拿着戒尺追得气喘吁吁,边追还边喊:大郎,你住一下脚,阿爹不打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