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德松多年不见萧厉,自要查问一番。萧厉只说被义仆所救,逃出世天,又从异人学了一身本领,正要为父报仇,杀尽仇敌。言下之意,已然将当年出面诬指其父通敌卖国的偏将一家全数杀死。高德松虽已退隐,但京师中自有耳目,也知那偏将确是被人满门诛绝,且死状极惨,万没想到竟然是面前这位当年醇和温雅的少年所为。本来为义兄根苗保存的一腔高兴,顿时化为涔涔盗汗。
程素衣点头道:“高大人有此一念,贫道非常感激。既然如此,三十年后行再相见吧!”高德松还欲说话,程素衣将衣袖一挥,满眼金光乱闪,人已飞去不见。高德松这才晓得是碰到了剑仙之流,仓猝又跪倒在地,拜谢不已。
少顷,管家引了一名少女入厅。那少女生的秾纤合度,小小年纪却已是实足的美人胚子,只是神情羞怯,垂颈不语。程素衣瞧她一眼,眉头便是一皱,只是有面纱遮挡,旁人瞧不出来。心中忖道:“自来我玄女宫有大成绩人,莫不以贞女成道。这高玉莲宿世本是恩师座下弟子,只因性子刚烈,为人所趁,犯了戒规,这才被打灭灵光,押入循环。这一世我奉师命二次度她入门,看她现在眉含秋色,二目流辉,清楚元阴已失,再犯教规。恩师精通天赋易数,不会不知,又为何偏要我来接引?”她望着那少女说道:“高玉莲,三十年前贫道与你祖父有约,本日要度你入门,修道参玄。此时问你一句,你愿不肯随我入门?”
高德松将程素衣迎入客堂,献茶已毕。程素衣公然提起当年之约,要带高玉莲入山修道。高德松没法,只得遁辞推迟。程素衣知贰情意,也不点破,只道:“贫道还未见太高蜜斯一面,不如请她出来劈面扣问,如果她不肯随贫道而去,贫道毫不敢勉强。如果她心甘甘心随贫道入门修道,还请高大人莫要劝止才好。”
自从程素衣飞去以后,高德松立品持正,宦海浮沉三十载,终究激流勇退,回到金陵祖宅,整日吟风弄月,懒理是非。与程素衣三十年之约,亦是无时不敢或忘。只要一点甚是沉闷,他平生只生一子,恰好这儿子却也只生了一个孙女,老两口不吝重金,给儿子纳了三房妾室,倒也受孕了几次,但不是半途小产,便是幼年短命。偌大高家竟然只要个孙女担当香火。
偌大一个金陵城,挑来挑去,便看中了凌家大少爷凌康,凌家不管家世家风俱是一流,特别凌真亦是两榜进士出身,高老爷子甚是对劲,立时请了媒婆上门提亲。凌真很有些受宠若惊,也不知此中的道道,几近不假思考便应允了,便等如是接了个大费事。
高老夫人每日求神拜佛也无济于事,最后还是高德松想得开了,安抚老妻道:“命里有来终须有,强求也是无用。我高家香火只怕是要断了。”老事到现在,老两口也只得息了这份心机,只经心疼爱这独一的小孙女。
高德松厉声道:“男人汉大丈夫,话已出口,岂能变动?再说程仙子救我一家性命,不过是将玉莲送去修行,又不是害她,或许跟着程仙子还能学的一身神通,今后做个神仙,岂不是好?”高老夫人哭道:“甚么狗屁神仙,我不奇怪!我就这一个宝贝孙女,要她跟着阿谁道姑风餐露宿,吃也吃不好,睡也睡不好,我可不干!”哭闹不休,把个高德松弄得唉声感喟,却又无计可施。末端只得道:“罢了,你且躲避一下,我先密查一番,如果程仙子执意带玉莲修行,也只好如此。如果另有回旋余地,我拼尽尽力,也不令玉莲去刻苦便了。”高老夫人这才收了哭声,去厨房预备素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