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阶一听这话。就觉体内里有些处地点绷紧。微微一笑道:“恭喜侯爷又立大功。不知这两名罪犯供出些甚么。”
常思豪见他微有点儿行动。脖颈衣缝便叭叽叽地响。汗衣潮泞得像老太太的馊裤裆。却还是这般稳定安闲。也不由得悄悄佩服起他來了。揣摩着还得加把力量。便托起杯闲闲隧道:“皇上。到南边走这一趟。我对古田的事也有了些体味。”隆庆精力一振:“哦。说來听听。”
三人动筷吃喝。隆庆身为帝王。端庄有体。徐阶自居臣下。谨慎翼翼。常思豪甚么端方也沒有。瞧哪个好就往嘴里夹。青菜嚼起來比劈竹子还脆生。吃着吃着。他捏着筷子在菜盘间瞅了一圈儿。像是感觉缺点甚么似的。招内侍要來一块生姜、两段葱白、几瓣蒜。搁进研盅里亲身捣碾。冯保看在眼里。悄悄替他担忧:“吃这些吃得满嘴臭气。若让皇上闻见。难道该治你个大不敬。”但是又不便说话。往中间瞧。徐阶闷声不语。跟沒瞧见一样。明显等着看常思豪的笑话。隆庆上筷给二人夹菜:“贤弟这趟出行消弭了瓦剌一场兵祸。朕之江山。阁老更是着力很多。你们两位一个是我大明的擎天白玉柱。一个是架海紫金梁。今后可要多亲多近哪。”
徐阶屁股刚沾上椅子。忙又欠了身道:“侯爷。可不敢这么说。这朝廷以内岂是老夫一人之……”不等他说完。常思豪把研盅捣得叭叽叽直响。笑道:“哈哈。阁老就别谦善啦。”手里不断。又把脸扭到一边。像聊闲话儿似隧道:“皇上。您说这做菜。为甚么总要搁葱姜蒜呢。”
皇家每有丧事多数都要大赦天下。常思豪听他分外点逗了一句。俄然便明白了此中企图:既然天下罪囚皆赦。那么青藤智囊徐渭天然也便能够放出來了。欢畅之余。立即又想到立朱翊钧为一国太子之事绝非草率决定。隆庆必定早有安排。那么当初在小年宴上。他沒有完整赦徐渭无罪。实在是为了照顾一下徐阶、李春芳几人的脸面。很多事情他口里不说。但是肚里早已有过算计了。看來这文酸公的脑筋还真不成藐视。让常思豪更乐的是。这件事的措置反应出一些局面的奥妙。皇上对这徐李两位阁老的态度也就不言自明。他站起家來。把狐裘大氅亲身给徐阶披上。说道:“小钧能做好太子。还得说是阁老督学得力、教诲有功啊。”
常思豪对劲地归座。笑道:“皇上。您看如何样。俗话说养精蓄锐。精要养。汗不能养。这汗一出來风邪自消。阁老这病啊。算是到头儿啦。”
隆庆沉沉地“嗯”了一声。道:“盗匪反叛。贩子谋财。皆须有官员相护。方才顺风顺水、无往倒霉。徐阁老。当初父皇遗汝予朕。是如先主遗孔明与刘禅也。朕为人驽钝。在政务上勉而无功。人事方面也毫无建立。这满朝文武你最体味不过。在这件事情上要和繁华通力合作。务求办得妥当。但有奸佞误国者。不要姑息才好。”
徐阶瞧出皇上不悦。只得双手将酒杯接过。先谢过皇恩。又在常思豪脸上盯了半晌。举杯一抬头干了下去。常思豪笑眯眯地瞅着。一见杯底。鼓掌大声喝采。这杯酒下肚。徐阶只觉从心窝到嘴边燃起了一条火。全部舌头连着口腔都在发热发麻。常思豪适时舀了两勺羊汤。孝子贤孙似地端递过來。他顾不得很多。接过來咕咕喝下。一时脸上汗珠在皱纹里乱窜。滴滴哒哒顺髯毛尖往下淌。头上的白布带已被汗塌得透了。
常思豪道:“罪犯还说不上。只是有这个怀疑。人嘛。我已经交在东厂手里。他们尚在寻查证据。至于将來是否能科罪。却也难说。不过据目前把握的环境來看。这些人背后必有朝庭重臣撑腰。事情倒不大轻易查办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