常思豪是侧着身形。横剑看锋。现在剑尖所指。恰是郭书繁华的心口。二者相距不过一尺。
常思豪道:“督公切莫如此。事发俄然。督公能在这百口团聚之夜不辞辛苦。亲统雄师前來救援内人。鄙民气里只要感激。怎会晤责呢。”一边说着。一边扬起手來。侧过剑锋來瞧。
他渐渐地清算着袖筒。目光远淡。感喟似地说道:“头、腹两处。性命攸关。行针用药都须谨慎。何况老夫患此病多年。寒气日积月累。充塞经络。一时半晌。恐怕难以清除啊。”
冯保和常思豪互换眼神。都暴露微微的笑意。
陈以勤本已在今后堂走。听这话又愣住脚步。转过身來。道:“冯公公。前者李芳之事。是他自犯国法。老夫和詹御史弹劾他。为的乃是大明江山。而不是对哪一派系停止打击。你为此案供应证据。助益不小。可我们办的也都是公事。明天你架着侯爷來做甚么。本身内心清楚。想要达到甚么目标。老夫也看得明白。本日无关别的。只因我们一个冲事。一个对人。道分歧不相为谋。还能有甚么话可说。两位请吧。”言罢鼻中一声冷哼。回身拂袖而去。
常思豪持剑向河。无声而立。对他的话恍若未闻。
程连安道:“你就说云中侯和冯保冯公公到府。特來看望阁老。”
刘金吾笑道:“沒说的。有您和侯爷挑大梁。我们这些小巾生、大花脸的。还能连热烈都凑不好么。”冯保笑道:“好。侯爷。我们这就走吧。”常思豪点头。当下命李双吉把备好的礼品带上。自乘一顶轿。随冯保一道先行。赶奔陈阁老府。
程连安上去喊门。有人在内里不耐地回声道:“阁老抱恙。不欢迎客人。走吧走吧。”
他目不斜视。郭书繁华也恍若不知。
陈以勤的家离缸瓦市不远。此处平时便不热烈。现在赶上过年。则更显冷僻。两乘轿來到府外落停。常思豪撩开轿帘往表面瞧。只见陈府这门楼是灰砖砌就。并不甚高。木料砖石都颇显陈腐。紧闭的大门边角掉漆。还模糊瞧得见蛀孔。门框两边倒是贴了新艳艳的大红春联。上联是:家中人都在。下联写:有事莫拍门。横批是:懒得理你。他怔了一怔。心想这真是堂堂阁老的府第么。这春联真也过分离谱。但是想到在小年宴上。隆庆天子说好听的曲子他都偏说流俗。的确是老梗头一个。家中能贴这春联。也便真不希奇了。
两人相视半晌。各自暴露会心的一笑。
陈以勤侧目道:“不料侯爷年纪悄悄。竟还晓得歧黄之道。那老夫可要叨烦了。”说着将袖面一绾。横腕桌上。常思豪笑伸三指。道声“失礼”。扣住他脉门。
陈以勤错开他的目光。拢须眼望亮窗。鼻中哼出几声含笑:“哼哼哼。唉。可惜老夫年龄已高。已是腿酸脚软。故意有力喽。”
常思豪哈哈笑道:“我这水性实在不佳。照您的话说。那徐阁老的府上。鄙人便可省去一行了。”
却见陈以勤神采一沉。说道:“芥子确能利气散结。通络去湿。但是其性辛热。老夫这身子本來火大。只怕接受不起啊。多谢侯爷美意。这副药。老夫是吃不得了。來人。送客。”
过了好一阵子。才有管家出來回话。说阁老有请。程连安留在门房候着。常思豪与冯保下了轿。跟从老管家进到府中。只见一起所经屋院青砖绿瓦甚是平常。莫说比本身那严家老宅。就是跟绝响兑下來那些酒楼比拟也是远远不如。
常思豪微侧过身來:“督公倒很会安抚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