孙大霖内心“格登”了一下,考功司已拟了处罚呈批,为何还要如许问?清楚是不承认了。但他还是咬着牙,把已拟的题覆反复了一遍:“玄翁,论法本当拟斥。但念其初授知县,在任日浅,姑从宽处罚,改调闲散,以全器用。”
吕光、顾彬前后运营的这家酒楼待客有绝活:宰杀牲口家禽,皆惨酷取味。鸡鹅鸭鸽之类,皆以铁覆盖之,炙之以火,饮以椒浆,毛尽脱落,未死而肉已熟矣!驴羊猪狗之类,皆活割其肉,有肉尽而未死者,冤楚之状,令怯懦之人目不敢睹。这些绝活在嘉靖中期,还仅是皇宫制作御膳之法,渐有寺人巨珰偷偷效尤,又被吕光学来,成为对劲酒楼的招牌,血海肉林,恬不为意。加上此处离部院衙门不远不近,遂成为都城官员经常帮衬之地。
“不是不报,时候未到!”吕光眸子子滴溜溜一转,说。
高拱向后仰了仰身,任他把文牍拿去。孙大霖刚要走出直房,高拱俄然道:“传闻你察狱山东,惹了很多风言风语,如何说?”他掌吏部以来,要求为官员建簿册觉得参验,月终呈报,三个月来已有八十余册报来,吏部每个郎中的经历自是在他把握中。刚才见孙大霖满脸淌汗,神采不对,遂生疑窦。
这天中午,孙大霖忽听高阁老传召,不知何事,忙到尚书直房谒见。高拱头也不抬,问:“你掌考功,参劾文官倶经你手,你说,哪个处所贪风最盛?”
吕光滑头一笑,给门徒出主张道:“关张倒也不必,门面还要立着,能够做别的买卖嘛!”
议处被劾处所官,是吏部的例行公事,此次只是一个知县,且目标也只是保住官员身份,不被撤职;高拱当然办事当真,但他要办的事太多,那里会重视到这件小事?孙大霖遂半推半就答允下来。接到要吏部议处弹劾谢万寿的弹章,孙大霖没有批交主事,本身亲身动笔,考虑很久,拟稿呈上。
“谢万寿滥刑以逞,打死性命,其酷何甚!以酷而留其官,是废朝廷之法;以酷而调其官,是残他处之民!”高拱满脸怒容,他抬眼盯着孙大霖,“若谓在任日浅,弃之可惜,则性命、国法,不成惜耶?”
孙大霖呆呆地站在门口,很久才支吾道:“玄翁,那那都是……”
顾彬公然差他的伴计骆柱子扮成墨客状,到吏部首门外浪荡、等待。这天,骆柱子见一个官员在吏部衙门前向内张望、盘桓,一脸焦心状,上前搭讪道:“这位官爷,想找谁?我帮你牵线,必能办成。”
这位官员,乃河南省祥符县知县谢万寿。他是举人出身,混到知县之位已属不易。他早传闻,知县三年晋京上计,若不办理则升迁有望,故到任后便想积累些银两。但快一年了都是小打小闹,手头只攒下不过三千两银子。忽一日闻报,说有位都城来的陈大掌柜部下与本地商家争论扭打,谢万寿大喜,忙差巡检率人将都城客商一干人等拘押。原觉得捞到条大鱼,不料叫陈大明的都城掌柜却一毛不拔,愤怒之下,谢万寿命人对其部下用刑。因动手太重,一个叫苏仲仁的竟被打得奄奄一息,谢万寿忙叮咛放人。陈掌柜雇车北返,未过黄河,苏仲仁就死了。陈掌柜又返回开封,到察院控告。巡按御史杨相亲传谢万寿勘问,要修章论劾。谢万寿惶恐万状,日夜兼程赶到都城,欲托人疏浚。他在都城本就无有人脉,只是找到一个同榜举子,不料他道时下都城各衙门请用饭已很难,提到疏浚,大家避之唯恐不及。走投无路之下,有人主动情愿帮手,他便故意一试,不过是破钞些银子罢了,与本身的出息比拟,银子目下就不算甚么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