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瑞不好细心打量，扫了一眼便移开视野，先见了宗房大娘子与谢氏，而后又被宗房大娘子引见拜见两位女客。
沈举人精力一震，望向族长太爷与宗房大老爷。诰命上门，张老安人抱恙，四房并无其他能出来待客的女眷，最合适出面接待的就是宗房大娘子贺氏。
还不知明天出殡大戏后沈理睬如何与沈举人摊牌，如果最后族老出面说和，将是是非非都掩了，那沈瑞可没处所哭去。目睹来了“外援”，不管顶不顶用，能借的势还要借。
族长太爷倒是瞥了沈理一眼，道：“让贺氏领了六娘去待客。”
沈理站在堂上，则是几乎气炸肺。不管沈举人甚么目标，这开口就给儿子扣“不孝”的帽子，这行事过于恶毒。凡是沈瑞是个怯懦最笨、不敢在长辈们面前回声的，那“躲懒没孝心”的帽子就坐实。如果张老安人苛待孙子，另有因与孙氏夙怨迁怒的原因，那沈举人此举，则是虎毒食子心肠。
族长太爷皱眉道：“好好同孩子说话，你丧了嫡妻内心难受，可也谅解谅解瑞哥儿。瑞哥儿幼年失母，比你还难哩。他这失母弱子，能依托的只要你这做父亲的，那里禁得住你朝打暮骂。就算你要做严父，只念在孙氏情分，待瑞哥儿也要软和些，要不然我们这些长辈们但是不依！”
落在几位老太爷、太爷眼中，悄悄点头不已，望向沈瑞的目光更加垂怜。
沈举人的面皮耷拉下来，内心已经想着等出殡事毕，定要找沈理好生说教一番，要他晓得分寸。
沈瑞心机百转，面上半分不显，比及晓得太太再次开口催促时，才略带内疚地低下头，小声道：“庄姨。”
岂止是知府太太迷惑，就是沈瑞想到此处，也有不解之处，可不管隐情如何，现下只能推到张老安人头上，小声道：“不乳母亲的事，是祖母疼我，不爱我出门。”
知府太太挑了挑眉，并没有再与宗房大娘子打太极，而是望向谢氏：“谢安人如何说？”
想到此处，沈瑞又有些不解。虽未曾与孙氏打过交道，可既能获得沈族一门盛赞，可见是个有成算之人，病故前又缠绵病榻半年，不是猝然离世，就没做一点安排？张老安人用心养歪嫡孙之心昭然若揭，孙氏如果愚孝之人，也不会在二十年前的婆媳之争中屡占上风，紧紧地握着嫁奁与四房财产，直到沉痾卧床，才让张老安人插手出去。
沈举人当然不情不肯，也没有拦下去传话的管家。
灵堂上氛围非常压抑沉重，不过到底是摒挡丧事，这庄严氛围也恰好应景，并没有人凑趣谈笑。这时，就见管家过来禀告，知府太太与通判娘子亲来送丧。
年长的那位就是知府太太恭人庄氏，并没有让沈瑞拜下去，而是亲身扶了沈瑞起家，红着眼圈道：“好孩子，我与你娘是老友，你管我叫庄姨或姨母都好，切莫就生份了。”
谢氏用帕子试了试嘴角，道：“旁人如何我不晓得，只是我家相公说过，早已视瑞二叔如亲兄弟。婶娘虽走了，另有我们这兄嫂的护着。我这也挂着心，我家相公不是脾气好的，对着我家那两个猴儿也是常动板子。婶娘就这点骨肉，如果太苛严可如何好？偏生这做兄长的管束兄弟，也没有拦着的事理。还好瑞二叔孝敬知礼，到处可儿疼，并无不当之处。不然我家相公真要动起板子，我这当嫂子的拦也不是，不拦也不是……”说到这里，对沈瑞道：“不过，真要有了当时，瑞二叔也莫要抱怨你六哥，那是盼着你成才方会苛严，旁人他才不会多操心机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