彭员外浑厚地笑道:“确切如此,司马老爷的动静真通达。”
老百姓们严峻地盯着伴计的行动,他们必须亲眼看着谷粒倒进了斛,然后要上前拍拍斛璧,看看斛底,这还不算放心。他们必须盯着伴计的手,恐怕有一粒谷子丢在了斛外。
农商钱庄前到处都是这等再浅显,再浅显不过的场景,但见了这一幕却令人有种莫名打动。
柜面上先生都是敏捷地打着算盘,然后取出银子称好,交到老苍内行里。
如此换得的酬谢是,彭员外,以及张豪远,陈行贵他们必须帮林延潮一些事,比如这一次平抑粮价。
而现在当初将张敬修卷子罢落的沈一贯,正坐在翰林院中主持馆选之事。
彭员外憨笑道:“哪另有甚么筹算,自是听朝廷分派,让他干啥就干啥。不太小儿如果能在京,窃仰天颜,那但是我彭家光宗耀祖之事了。”
林延潮道:“金榜提名已是光宗耀祖了,若留京为官,那是喜上加喜。”
馆选在蒲月二十七日已经试毕,现由左春坊左中允沈一贯,右春坊右中允吴中行二人阅卷,现在书办正在拆封卷子。
吴中行这等性子的人,是眼底容不得沙子的,贰心道你所取之人是吴龙征,是你沈一贯会试时房里所取的弟子,天然为他争之。
彭员外垂首道:“不成比及发财方要立品,都是乡里乡亲那里有这等剥削的。那些人彭某早看不扎眼了。”
媳妇的衣裳旧了,是不是买几匹布归去?
下过雨后,钱庄大门前的泥湿地被重新铺了一层沙土。来往客人行来不消垫脚,如此不会脏了鞋面,归去后还需用毛刷浆洗。
家里的锄头旧了,是不是到铁铺加几斤铁打一打?
彭员外满脸是笑道:“得司马赞成,彭某愧不敢当。”
彭员外受宠若惊,这时没有效手指叩桌的风俗,就起家捧过茶来。
老百姓捧着沉甸甸的银子,用牙齿咬了咬,用舌头舔了舔,确认了成色后,无不千恩万谢的拜别。
林延潮道:“对了,公子三个月观政进士期满后,有甚么筹算?”
坐在小楼上喝茶的林延潮目光从钱庄门外收回,顺手给彭员外沏了茶。
米行的门口是一地狼籍。
彭员外挺着肥厚的肚子,行动非常不便,一张太师椅被他坐得满满铛铛。林延潮轻描淡写隧道:“听闻这一次米行共议,从六月至七月,夏粮一概小麦三钱五分一石,大麦两钱五分一石,对不对?”
为商要仁!
但是这罢落卷子之人,便可惜了。
捧动手里的银子,老百姓们放在嘴里亲了又亲,然后谨慎翼翼地揣入兜里,怀着沉甸甸的胡想推着空车走了。
这远非贩子本身放贷时,亲身上门催讨的辛苦。
这吴中行是何人?此人号复庵,隆庆五年进士,张居正弟子,入翰林院。张居正争情视事时,就是他上疏极谏,成果被天子命令廷杖,几近杖弊。
小麦四钱五分一石,大麦三钱五分这代价,对农商钱庄而言并不亏蚀,只是赚得少一点。
吴中行拿起沈一贯罢落的卷子一看,但见文采飞扬,并且规戒弊端,极有见地。
沈一贯当下道:“这二人都是福建人,但之前已有一人考取,故而这一人虽文章也列一等,却不得选。”
彭员外叹着道:“但是小儿不过三甲两百名,若要留京怕是很难。”
吴中行当下拿起卷子与沈一贯争道:“这叶向高所作的文章,明显胜之吴龙征一筹,将他罢落,吾觉得不成。”
家里的娃儿吵着要读书,这钱拿归去,是不是让他和一个先生好好读书,明白事理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