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延潮心道,海瑞这话传出去,本身不是成了宦海上的众矢之的。
林延潮见海瑞施礼腿脚不便,施礼却一丝不苟,身上的素袍虽浆洗得干净,但已是极旧,果然如传闻那般清介朴直。
小天子当然是‘朕有所得’,来回踱步了一阵问道:“故而海卿家感觉要清算吏治,需用重典?但依太祖时之刑法,凡官员枉法八十贯的一概绞死,赃官贪吏剥皮郛草,这会不会太严苛了,近于程颐折柳。”
海瑞寂然道:“昔日灵帝征安阳魏桓为官,魏桓不往,村夫问为甚么?魏桓说,明天子后宫数千,陛下可会同意减一些,厩里马匹万匹,你说天子可会同意减一些?村夫说不可。魏桓说那我此去,生行死归,有甚么用呢?”
海瑞道:“林中允过谦了。”
林延潮也是为海瑞暗叹,这话规劝来看是没错,但是不该拿灵帝的例子来讲。
听得圣旨后,海瑞朝中极殿重重叩首,眼眶中泛泪大声道:“草民接旨。”
程颐是二程之一,北宋理学大师,有一日程颐侍经筵,见宋哲宗凭槛,折断一重生的柳枝,因而程颐谏道,方春产生,不宜无端攀折柳枝。
海瑞朗声道:“陛下,草民虽年纪老迈,但另有一腔热血。草民幼年时,有人问草民,君子何故有志为官,草民答说,为官出于怜悯和义愤,见百姓温饱痛苦而心胸怜悯,见百姓被逼迫而义愤难平,而不是为本身谋私利。”
小天子初见海瑞有些惊奇,不由道:“海卿,怎见如此衰老?”
张鲸说完后,殿外的八名大汉将军即大声道:“陛下有旨,宣海瑞觐见!”
宋哲宗听了很不爽,将柳枝重重掷于地上,感觉程颐你们这些儒生过分峻厉,因而冷淡了他。
王家屏,张鲸,张诚脸上的神采,也是我情愿献上膝盖的模样。
其他人听了也是掩面,这等话也唯有你海瑞敢在天子讲得出来,他这话几近将当今宦海上统统官员都骂了一遍,不过又是大实话。
“陛下,人道如此,灵帝不肯减美女骏马,赃官岂可减贪墨,比方贪八十贯不杀,那八百贯杀不杀?那贪八百贯杀,则官员皆贪七百九十九贯,不肯减一贯矣。”
一名是幼年即位,方才掌权亲政的帝王。
因为朝臣都晓得小天子年青,故而好女色,也喜好骏马。海瑞这么说,明显有以灵帝之事,借古喻今来劝谏,或者是讽刺小天子。
小天子沉吟了一下道:“海卿之言,朕有所得。在京创办义学,是朕亲政以来第一要政。林卿在朕面前保荐你,朕信赖他的目光,也信赖海卿之能。”
海瑞与林延潮一并道:“臣(草民)遵旨。”
一名是名垂几十年,以廉洁著称的名臣。
听海瑞这么说,小天子看了一眼身边的林延潮。
林延潮与王家屏笑着道:“忠伯兄,本日一见,你是否还觉得海刚峰‘能够傲风雪而不成充栋梁’?”
“朕决定你与林卿商讨一下,拿出一个条陈来,给朕过目。”
海瑞垂首道:“陛下,大明吏治之废弛,不是一日两日了,而是从太祖以后,一日烂胜一日,故而有本日腐败之势,此非陛下之责也。”
小天子神采为之一动,亲身走下台阶亲身将海瑞扶起,挽起臂道:“海卿忧国忧民,朕亦震惊,你的条陈朕看了,很受震惊。”
海瑞抬开端道:“回禀陛下,草民嘉靖二十八年落第,嘉靖三十三年释褐,至今已有三十年,怎能不老。”
海瑞道:“仁者见之谓之仁,智者见之谓之智,有人见咸鱼,只记得‘与恶人居,如入鲍鱼之肆,久而不闻其臭’此言,觉得我讽其贪。有人见咸鱼,却能以悬鱼纳之。故而一样是一条咸鱼,仁者见仁矣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