贱籍两字一出口，一旁两人顿时神采发白——即便是深宅内院的小丫环，对这两字的来源还是心不足悸。
呈现在两人面前的，是一名千娇百媚的美人儿：她一身桃红色文锦袄裙，梳着月环髻，簪着紫金五蝠钗，耳上米珠大的红宝石晃得人目炫，身后跟着一个小丫环，神采有些错愕焦心，好似要拦着她出去似的。
房门半开，门后那阴暗逼仄的角落里，一团黑影伸直着，只要一双晶莹闪亮的眸子透着门缝向外看。
初兰早就模糊传闻，小古是因为家里犯了事，被赐到府上为奴的，此时一听贱籍二字，心中立即雪亮，悄悄为小古感喟——明显也是金玉之质的令媛闺秀，现在却落到这般呆傻模样。
“你说甚么？”
这些建文旧臣的家人支属死伤无数，幸存的多属老弱妇孺，或是被放逐，或是被赐赉功臣为奴，或是被发卖娼门肮脏之地……今上乃至颁下诏令：这些人永堕贱籍，不成赦免！
“闹烘烘的。”
初兰烦恼的将被子包住头，毕竟没了睡意，她轻吟一声，蓦的跳起家来，却恰好被一阵冷风吹得鼻头一酸，阿嚏一声打到一半，却顿时被面前气象吓得吞了归去——
敞亮的灯光下，小古还是木楞楞的看着她，巴掌大的小脸上尽是玄色煤灰，身形肥大却恰好罩在广大的棉袍里，更显得风趣。
“小古，这么早就起了？”
腊月天冻死狗，大灶上热气腾腾暖意温馨，柴炭房里倒是滴水成冰，寒入骨髓，初兰用力的跺了顿脚，吸了吸鼻子，正要持续码炭，却听另一边还是不紧不慢传来劈柴的声音——
“小古！你这是要吓死我啊！！！”
本来是被大老爷……
现场堕入了诡异的沉默，只要斧子劈柴的声音还是不紧不慢的响着。
她眯着眼，恍惚的光影里，有一道纤细肥胖的身影慢吞吞的从内里走出，手里一盏油灯半死不活的燃着，被风吹得摇摆不定。
“芳女人，老太太有请。”
沈府占地广漠，光大厨房就有亮堂堂一列高檐大屋，共有八间。前六间别离为荤食间、果蔬间、烧炙间、点心房、米面房，后两间一处是世人洗菜切肉打动手的大堂，另一处便是柴炭房。
芳女人说完，站起家来，居高临下的扶着本身平坦的小腹，笑得更甜，“大老爷说的，必定能办到——就算不为我，也要为他将来的孩儿着想。”
全部大厨房烧火用水都是靠柴炭房供应，柴要枯燥不呛人，劈得不大不小一水整齐；黑粗炭不能断斤少两，要及时送到各间；乃至连灶上用水也要看管安妥，不准闲杂人等靠近。
初兰一楞——同住这么多年，她晓得小古的耳朵很灵，她这么说，必定是闻声了甚么动静。
晚餐时候，小古跟初兰两个穿太重重内院，去交代明天的灶上用水。灶上用水储存在一人高的大缸里，每日由管家领着外院的小厮担水倒满，在二门处交予两人，小厮等不得进内院一步——沈府端方之严可见一斑。
小古小声说道。
这惨喝采似包含着极大痛苦，一声未停又是一声，高亢以后，便是戛但是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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芳女人抚弄着腕上的玉镯，珍惜以外更见娇羞，“我已经是大老爷的人了，他亲口承诺我，要为我脱籍改进，还要抬我做姨娘。”
这是甚么意义？
初兰的目光有些庞大——有羡慕，有猎奇，更有不屑。大老爷的荒淫好色是全府高低都清楚的，他一时髦起，可觉得了追捧一个伶人花上千儿八百两，但玩兴过了就视如鄙履毫不顾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