倒置乾坤,翻云覆雨。
可周恒抢上几步,再度将他的腿抱在怀中,踌躇半晌,眼底放出难以言喻的光茫,用极低的,只要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道:“我自嘉靖三十年起在京为官,人活的久了,见的也就多了,殿下……可晓得皇上为甚么这么嫌弃你么?”
周恒黯然闭眼,心底却尽是笑意,“王大人想问甚么,我就奉告你甚么!”
“臣遵旨,必当公道审理,不敢秉公。”
朱常洛还是没有转头,悄悄将腿从周恒怀里挣开,而后大踏步就走了出去。
王之寀眼角微吊,嘲笑道:“进了这个地界,不平侍好李大人,让我们刑部的脸往那搁呀!小的们,看来李大人不太复苏,请出我们的宝贝来,先给李大人提提神罢。”
感遭到那人身子刹时变僵,周恒俄然嘿嘿低笑起来,放开抱着朱常洛的腿,因为他晓得,此时让这小我走也是不会走的了。
“把周恒的供词发至内阁,将这些人名全都列出来,”万历砰的一声拍响书案,“传朕的旨意:山东此案,高低串连,侵帑剥民,盈千累万,为向来未有之奇贪异事!凡涉案内各犯,俱属法无可贷。着锦衣卫马上入山东,将统统涉案官员拿列归案,由刑部、大理寺、都察院三法司会审,勿必使一人轻纵,当杀者杀,当剐者剐!”
看着瘫倒在地上的周恒,王之寀不知为何内心油然生出一种兔死狐悲的感受。
双腿已废的周恒神采灰败,自从金殿上见了苏德公的血书秘奏以后,他整小我就象哑了一样,不管如何问,愣是没有开过口。
想起自已在这小王爷部下吃过的苦头,耻笑的心肠顿时短了半截,“得啦周大人,我们就别惦记孩子了,还是先想想自个吧,恕鄙人皇命在身,苏德公一案,你如何说?”
正一手托腮,一眼望天策画间,俄然外边有衙役前来禀报……睿王殿下来了!
朱常洛也懒得这个苛吏计算,伸手将手中苏德公的血书秘奏递与了他,正色道:“济南一府的亏空到底有多少,苏家一门几十口血案沉冤,就全看大人的了。父皇另有口谕托我明示于你:乱世须用重典,宁肯失之于严,不成失之于宽!”
“很好,常日看着个个净水明镜、道貌岸然,张口仁义品德,杜口贤人礼法的家伙们,谁知在银子美色面前都变成了人中禽兽,朕都不迫不及待想看看他们现在的神采是甚么样的了。”
王之寀阴沉了脸,“来人哪,给李大人请起来!”
只是被告变成了被告,而被告变成了阶下囚。
那暗卫点头领命,还是无声无息的去了。
自内阁返来后,得知皇上暴怒的黄锦闻讯急仓促赶来乾清宫,只见那位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,此时却如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在龙椅上,公然不负寡人之名,既孤又独。
呼吸早已粗重,浑身变得生硬,眼底的冰寒已经被严峻、愤激、等候各种情感稠浊交叉代替,神采却如同一张白纸。
“周恒有本日了局,实是罪有应得,怨不得谁来。我平生只要这一子一女,如果因我之故扳连他们,便是下了鬼域也不会安宁,王爷心肠高远,无所不容,请饶了他们吧。”
永和宫内朱常洛怔怔昂首看天,俄然感觉脸上微凉,却本来不知甚么时候天上已经下了雪,雪掉落脸上化成了水,那丝丝凉意却似融进了内心,冰冷的难以化解。
王之寀:“……啊?!”
王之寀一阵嘲笑,心中已在揣摩着用甚么手腕来炮制这个老东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