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想起来了,城阳长公主是驸马薛绍的母亲,她是贤人的远亲姐妹,却因为巫蛊事发,扳连驸马被贬,随即和驸马一起灰溜溜分开长安,不久病逝于房州。
李旦松开缰绳, 翻身上马。
她只记得对她好的人,只记得高兴的事,那些不镇静的,酸楚的,难过的过往,都是过眼云烟,她连回想一下都感觉是在华侈工夫。
他停下脚步,“回隆庆坊。”
“十七娘!”被人拖走的裴十郎不知俄然从哪儿爆出一股力量,摆脱保护,手脚并用着爬到台阶前,仰开端,眼睛亮得出奇,“十七娘,我们从小一起长大……我错了,我真的错了!你还记得我刚到裴家的时候吗?你对我笑,给我千层酥吃,你把我当兄长,我没想那么对你的,我只是不甘心……”
一股冷气沿着脊背窜到头顶,赵观音神采惨白,她不是远亲公主,她阿娘也不是,天后早就看她阿娘不扎眼了,如果天后操纵两个婢女指认她,她浑身是嘴也说没法分辩!
“不,不……你记得……”裴十郎嘴唇颤抖,不管十七娘现在是甚么身份,他曾经是她的兄长,她不会忘记的!
城阳长公主早就过世了,和她有甚么干系?赵观音冷冷道,“相王到底想和我说甚么?”
出乎他的料想,裴英娘并没有活力,只是喔了一声,淡淡道:“重视分寸,别真把人打死了,送回裴家去吧。”
李旦的保护走了好一阵儿以后,赵观音还手脚发软,半天回不过神。
“某不敢冲犯王妃。”方脸浓眉的保护打马行到卷棚车前,皮笑肉不笑,“某只是受命给王妃带几句话罢了。”
蔡四郎没有踌躇,顿时松开手。
杨知恩抱拳应喏。
蔡四郎看她蹙眉,立即挥手让保护把裴十郎拉下去,“裴十郎暗中窥视贵主,我让他长点记性。”
清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,一双彩绘木屐沿着台阶渐渐走下来,最后停在他面前。
如果十七娘甚么都忘了,不在乎了,那他和十二娘岂不是彻头彻尾的一场笑话?叔父已经嫌弃他们了,要把他们送回老宅去,婶母过继了一个小郎君,压根不管他们的死活,十七娘不能忘了他们!哪怕十七娘恨他们入骨,也不能忘了他们!
赵观音愣了一下,想起韦沉香每天哭天抹泪装不幸,赖在英王府不肯走,前仇宿恨交叉在一起,肝火愈盛,“相王府的人就能拦我了?”
总归这事和他有关,就由他替李显辛苦一次,今后李显再这么胡涂,他绝对不管。
三天后,醴泉坊,永安观。
“等等。”裴英娘轻声道。
李显应当没有外出, 他喜好讲场面,出门必然会呼奴使婢,驾着香车, 赶着宝马,带上几十乃至上百人浩浩大荡出行,现在天在府门外值守的几个甲士是他平时贴身不离的亲随。他现在必定还在府里。
而仅仅只贬谪驸马,是因为贤人包庇城阳长公主,让驸马替她认下罪恶。不然城阳长公主很能够被削去封邑。
一行人过门不入,上马直奔隆庆坊。
赵观音翻开车帘,清喝一声,痛斥侍从:“谁吃了熊心豹子胆,敢拦我的车驾?还不打发了?”
裴英娘笑了笑,推开凭几,接过帐本,“今后该换个称呼了。”
阿福搁笔,捧着帐本上前,谨慎翼翼瞥几眼裴英娘,“贵主,仆把账册誊写好了,呈贵主过目。”
“裴家的人,我只记得张娘子和马氏,其他的,我都忘了。”裴英娘缓缓道,“不高兴的,不想记得的,我全忘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