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北疆地界,天高天子远,军中不在战时,品级尊卑实在并不清楚。
这话说得韩越也点头。
永嗔揪着他的拂尘把人拖返来,笑道:“我恰是怕让太子哥哥等着心焦,才说晚了一日。我又不是马上便走,那里就要慌成这幅模样?不消管我。我就在这院子里略站一站,等太子哥哥闲事儿忙完再见不迟。”
三年未见,景隆帝却涓滴未显老迈,约莫是新得了个小儿子的原因,的确抖擞了精力。
永嗔这回京路上,也不诚恳,好好的直路不走,往南一绕,穿过兰州,多担搁了半个月,这才带着百余人马到达都中。
苏淡墨见了永嗔,怔了一怔,小跑上来,讶然道:“好我的小殿下,太子殿下今早还念叨——不是说您明儿才到么?”又道:“河道上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老爷们正在里头跟太子殿下歪缠呢。主子这就去禀报一声,好叫太子殿下也欢畅欢畅……”
开打趣,夏练三伏冬练三九磨出来的筋骨。
背面不晓得哪个被推搡出来笑问道:“殿下,那战马如媳妇,如果今后王妃要骑这龙马——您是给骑还是不给骑啊?”
见永嗔出去,景隆帝原是盘腿坐在榻上,忙下地趿着鞋子迎上来,拍着肩膀看了一圈,感慨道:“长大了——北疆那地界不是闹着玩的。今后再恶劣,朕还送你去韩越帐下!”
一名身形苗条肥胖的青年在先,送几个穿蓝色官袍的臣工出来。
永嗔笑道:“儿子正要求父皇恩情——转头还让儿子去北疆戍边如何?”
如此肆意走了一阵,永嗔回过神来,却见面前的天井花草无不熟谙。
当时已是仲秋时节,刚好赶在中秋节前几日。
“若要军功,记得年前返来。晚了,可就分不到了。”韩越狰狞一笑,脸上横肉更加可怖。
张诚恳憨头憨脑,本年才十九岁。
有个年纪大些的笑道:“爹娘早死了。我不想爹娘,就是想媳妇。”
廊顶灯笼暖和的红光晕染恍惚。
永嗔木着脸一点头,由这赵姑姑送出了怡春宫。
“殿下这龙马瞧着真神骏!”
约莫是感觉培养了三年的后生,终究还是要回斑斓乡里,此前心血都白搭了。
永嗔负手立在廊下,听苏淡墨絮干脆叨说着话,环顾四周,只觉统统熟谙地让人鼻酸。说来也怪,他畴前在北疆时没感觉思乡,回了故居才觉出想家来。那庭中的仙鹤石雕,一旁的郁郁松柏,天气渐暗,檐下高挑的红灯笼——连那恍惚又敞亮的红光,都透着熟谙的温度。
“去吧,去怡春宫见过你母妃,也见见你弟弟……”景隆帝提到十八皇子,面色红润起来,“你还没见过吧?永叶生得精力极了,小牛犊似的。不像你小时候,三灾五病的……”
永嗔半跪下去,先行国礼,朗声道:“臣弟永嗔……”
“奴婢姓赵,原是永平侯府的家生子,服侍侯府老太太的。两年前初春,淑贵妃将奴婢要来,留在怡春宫服侍。”赵姑姑长相寡淡,倒是个小巧剔透性子,把永嗔没问出口的话都给答了。
惇本殿檐下立着的寺人早认出了他,才要出来传报,见永嗔做个手势,微一踌躇,转头见苏淡墨出来,忙上去扣问该如何。
太子永湛握住永嗔的手,拉他起家,笑道:“返来了!比你信里所写,竟早了一日……”
永嗔在马厩旁,亲手给战马刷着颈间乌黑的鬃毛,笑道:“天然是真的。你家殿下胆量再大,也不好明目张胆抗旨啊。”固然明目张胆抗旨的事情他不是没有做过,但是景隆帝先硬化了态度,他拧着不肯就坡下驴,闹僵了可就真难挽回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