胡染娘把手中的草根子研碎,直起腰揉了揉脖颈,对着阿香道:“你裁下来的那块青白,原是备着下月做新款的,现在缺了几尺,到时候拿甚么补上?”她到底是更向着芝姐儿些,忍不住开口帮了腔。
阿香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唬了一跳,差点扎了手,正挑了眉毛要回嘴,见芝姐儿罕见地冰着一张脸,一时愣住了。
赶紧丢开了笔,跑到他跟前细细打量,人肥胖了一圈,每说一句话就要眨一眨眼睛,瞧上去像是好久没睡了。
这几日城里民气惶惑,茶馆酒坊间议论的都是此番战事,而战报也是一日急似一日,十万海军竟被两万散寇击得溃不成军,各军机大臣也是绞尽脑汁却无计可施,直被景帝骂得狗血喷头。
何漾却揉了揉睛明穴,摇摇手拒了:“不得空了,本日还要再走几十铺,也不是家家都如你这般利落的,少不得另有一通嘴皮子要磨。”
阿香不平气,背着人总爱嚼舌根子:“不过是仗着是店主的亲戚,拿甚么乔,我偏不顺着她。”
夏颜提起笔,在消寒图上描画了一小片花瓣,再过旬日,便是除夕了。
“战事如何了,我们可要趁早做筹办?”
何漾仓促叮咛了两句,又清算了两块干饼子,补了一囊水就往风雪里去了,一起走一起咳嗽的声音,像锥子般扎到她的心上。
早晨油灯暗淡,这两种色彩确切附近,是以一时也没人发明。芝姐儿长时候和色彩打交道,天然眼色更暴虐些,恰好逮住了这个机遇,要当众锉一锉她的锐气。
一日里总会挑出三五小件事儿唱反调,还拉着其他女人一起伶仃芝姐儿。芝姐儿管了几天,就觉心力交瘁,找到夏颜处,要撂挑子了。
“常日里我们姐妹相处,少不得有磕牙碰齿的时候,我有做得不对的处所,指出来我必改。可如果像她这般在理挑事,坏了端方又不肯改过的,就别怪我不念姐妹情!”芝姐儿先礼后兵,把阿香做的那件衣裳挑起,冷哼一声又掼下,拍鼓掌道,“阿香根基功不踏实,此次出货就罢了,再归去磨砺半月,何时心性儿稳了,火候到了,再交货来。”
东海离凌州不远,新造的两艘战船客岁也下水了,景帝当即调遣军令,命凌州敏捷援助。
可就在年关下,出了一档子大事儿,让大惠朝这个年也过不平稳了。
“这就撑不下去了?招娣刚接办时也不是一帆风顺的,没几天就把她们治得服服帖帖了,你有空来我这儿哭诉,不如想体例立端方,”夏颜见她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,也不忍心再打击她,“性子也不能老是这般和软,该拿出严肃时也不能怵了。”
芝姐儿趁她怔愣的空当,进步了嗓门指责道:“你学了这半年,连青绿也分不清了?图册子上是这色彩么?”这话一说,连另一端的大徒弟们都放下了针线看过来。
“今后你盯紧些,看看可有门徒凑趣徒弟,逼迫其他学徒的事儿,”夏颜叮咛了一句,又点拨道,“这回阿香的货临时不扣了,还是出货,华侈的料子从她人为里扣,你再去提示她遵循端方,再罚她每日多练半个时候扎花。”
芝姐儿垂下眼,悄悄嗯了一声:“是我太孟浪了。”
这事儿直到第二日才传到夏颜耳朵里,招娣把话掐头去尾论述了一遍,虽是轻描淡写几句,却让夏颜皱起了眉头。
芝姐儿到底不如阿香凶暴,且自家技术不硬也是究竟,被她这一番讽刺,当下就有些结舌,却还是平静了心神,嘲笑道:“你若不平,就拿着你做的东西,去店主面前哭,看她还理你不睬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