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老爷明察秋毫,乃知县不二人选,如许的传闻早已传出。上头虽未明言,可从他断案批政越来越得心应手的景象看来,这个位子也非他莫属了。
月色昏黄,一长一短两单身影紧紧相随,却无半分交集。
何漾的忍耐仿佛也到了极限,他讽刺地轻笑了两声:“毫无保存?我若问你,你从那里来,你会如何答复?我若问你,手腕上的纹路是何物,你又如何答复?你夏颜抚心自问,可另有旁的奥妙,嗯?”
何漾负手而立,悄悄地望着她,四周仿佛俄然沉寂了下来。
“先进屋去,有些事儿要同你说清楚。”何漾拉了夏颜一把,紧紧箍住她的手腕,指尖用力捏了捏。
“丽尚坊的目标是你,她们在操纵芝姐儿靠近你,我可有说错?”
何漾望着她失神的双眼,脸上不由透暴露痛色,上前一步低声道:“我并非想逼迫你,莫要自苦。”
何漾沉默了半晌,也未多做挽留:“既如此,我送你归去。”
青丫不识字,见她盯着糕点瞧个不住,还觉得她爱吃,便拿起一块递到她跟前道:“昨儿早晨少爷带返来的,您可尝尝?”
夏颜先还想说几句气话刺刺她,却被这一句惊得无以复加。
“是。”
夏颜见他这副神情,便知有要事筹议,强忍住心头肝火,同芝姐儿一道进了屋。
次日凌晨,是何漾休沐之日,夏颜裹好了新衣裳,朝何家小院走去。
何漾见她说话艰巨,便按住她的肩膀,转头对夏颜解释道:“那一晚,芝姐儿那般做,是我教她的。”
夏颜先还同她笑谈几句,直到低头瞧见了盘子里的甜糕,不由冻住了神采。
招娣悄悄应了,又说了几件琐事,两人便堕入一阵沉默。她看着夏颜的背影,张了张嘴轻声道:“店主,听闻何老爷升作知县了……”
夏颜受了凉意,蓦地打了个喷嚏,对着招娣回顾一笑道:“春寒料峭,去叮咛厨房煮一锅姜汤,每人都去去寒。”
夏颜在这一刹时复苏了,本来在他二人之间,一向有条看不见的鸿沟,没法超越。
平心而论,要让她摈斥前嫌,开诚布公统统奥妙,定是做不到的。何漾于她而言,不过是个动了心的男人,可空间和缝纫机是她的保命符,她不能同任何人分享。
极新的络车和纼床也抬进了屋子,正值春季好时节,上好的蚕茧堆进库里,由巧手的丝娘遴选储存。白花花的棉花运至另一边堆栈,十几架纺车夜以继日赶工,匀细的棉线寸寸健壮,还要能穿过缝衣针的针眼儿,才算是良品。
“我不信赖,何漾,”夏颜咬着唇,眼泪在打转,却倔强地没有流下,她强稳住情感,小声嗫喏道,“你太长于埋没,太让人看不透了,你若想对我坦白,轻而易举,可我在你面前,却毫无保存。这就是我没法对你敞高兴扉的启事,我们走到这一步,怨不得别人。”
她情不自禁打了个寒噤,被这番话问得张口结舌,似是想要回嘴几句,却无从开口。
因为看破,反而痛苦。
何漾看上去很安静,却久久没有言语,最后在夏颜逼迫的目光下,只悄悄吐出两个字:“没错。”
“店主,十匹坯布已织就,您可要过过眼?”招娣跟在背面,汇报着克日来的服从。
一起前行,她晓得何漾就亦步亦趋跟在前面,却没有表情再转头说上一句话。
夏颜抱着胳膊,冷冷看着他们。
夏颜的声音按捺不住颤抖起来,仿佛有无尽惶恐朝她逼近:“你应了她甚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