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甲言及于此,肝火中烧,身材不竭颤抖,神采通红,豆大的汗珠便顺着脸颊滚落下来。
朱门酒肉堪拾遗,路有死骨禽兽戏。
“但反观儒道之存亡,若非此一节可被操纵之处,岂不教始天子焚作扬灰,埋于黄土了么?”
晌午一过,枯灵子便携掌门夫人及蜜斯们陪着一名翩翩公子来到枯文阁,七甲已备下茶生果馔在枯文阁倦思亭恭候。只见那公子生的灯人儿普通,一袭素净丝绸长衫,脸孔清秀俊朗,脸庞肥胖,长发披肩,右手执一面画扇,左手背在身后,去处带风,不落俗尘,正与枯灵子谈笑而来。
一番调度以后,七甲复又从那书架最深处取出那本《乾阳指模》,将之与灵枢内经参照研读,却见二者实际大相径庭。《灵枢》起于黄帝,通篇主张气血周流,阴阳均衡,旨在研讨头绪穴位及砭石施针之法,传播后代,惠及普罗大众。《乾阳指模》却穷极力量将阴阳二气分而储存,一脉汇于丹田,一脉蓄于潭中,如此这般便不堪调和,阴气沉而郁结,是故腹中积疾;阳气生发不止,常常充满体表,作不安宁之像。
七甲打躬作揖,低下头去,“不止先生,刚才掌门师尊的论道,弟子也有话说。”
“呵呵呵――”枯灵子捋了捋胡子,“可贵可贵。想我枯木剑庄当中,整日安享衣食却不思进取的弟子岂在少数,倒是你一个小小的下人晓得居安思危,不忘本分,克意进取,羞煞多少自夸侠客的人。”
恰是:
七甲方才听得饶有兴趣,加上近几日颇读得些儒家学说,兴之所至,口无遮拦,话刚出口,便知不当,已自战战兢兢。
“哈哈哈哈,说得好,实在是畅快民气。”
“自程朱理学开端,便似掌门所言,对贤人之言很有曲解。鄙人觉得阳明先生所解才是正解,比方孝心,发而始之便是天理,至于何事何物能表其孝心,不必受那世俗礼节所扰,若发乎孝,一粥一饭便是孝;若只是年事节日世俗定规,虽锦衣玉食,不敷以称孝。此一节‘存天理,灭人欲’方是贤人之言之大道。”
南宫楚湘故意要包庇七甲,为她作赵世雄的手札使,是故怕掌门重责,先欲打发他下去。
“弟子朽木糙石,怎敢与众位师兄弟相提并论。”
“阳明之‘存天理’,其‘天理’何也,小人鄙人,觉得当作‘天道平常之理’。此‘理’亦是程朱之天理,而并非朝廷统治强加上理。自古以来,儒家后辈集大成者莫不主张此‘理’发乎内心,只不过常常被皇权操纵罢了。”
“哦?”
“先生不必当真,这是本门杂役粗使小奴,不识端方,冒昧了先生。”
这日,七甲练功结束,仍旧辰时开端倒立读书,已读至阳明《传习录》,念到“存天理,灭人欲”一节时,枯文阁忽有人走出去,七甲倒立着身子,开初看的并不逼真。但见他青质金蟒袍子,毛青布靴,须发斑白,黑纱银绦网冠,紫檀发簪,目若无光,齿边咬恨,枯容满目,端倪留仙。真是:不见阎王人间来,道是东华下尘寰,威慑楚河三秋里,凋敝繁花四时开。
“弟子不知掌门驾临,有失礼节,情掌门恕罪。”
“老夫觉得程朱无错,错在民气是尔。”
“既然如此,七甲!”
世人落座,枯灵子居上首,那墨客居客位,余者依挨次而列,七甲在身后听差。
洛书魂轻摇纸扇,静听深思,入迷的望着面前这个不起眼的小厮。
“先生此言差矣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