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毕竟还是差了几分神韵啊!”
巍巍西流阙,几度看夕阳。
用皇甫多数督的话来讲:“城阙高巍巍,登关难如天,就算登上了巍巍城关,也不见得真的敢站在上面揽江山日月,江山日月重,他们瘦骨嶙峋的身子骨,接受不住!”
笑声后,还异化着几声如清风细雨的呢喃:“如果我老魏死了,总有活着的兄弟,能够替我看!”
常常此时,周学礼都会笑而不语,和太安皇室出身的唐都督手聊天下局势,吵嘴子,飞天龙,每一步每一子就是一条锦囊奇策。
现在固然不是夕阳西下,但又有何妨?
以平常有太安城里的学士大儒不远千里来往于此观日揽月,胸中有丘壑,提笔堪负江山色,常常都会有几首辞藻富丽的诗词歌赋传世。
周学礼在西流关几十年,几近每天都会站在西流关上揽日月余晖,听吹角连营,却从未作过一首诗词,皇甫大督都常常以此来嘲笑他“有鬼神之谋,却无斑斓文章,白白担了个读书人的名头”。
“巍巍西流阙,几度看夕阳……”
诗不如何样,但那“江山血”“烈如霜”,恰好有多少壮烈与血气,气堪冲牛斗;
从半夜攻城开端,北莽人就像是疯了普通,不吝性命,也不知倦怠,前人死,先人继,层层叠叠的尸身早已积满了城外的沟壑,鲜血如河,泛着氤氲的腥味,汩汩流淌着。
尸身平了沟壑,罄了弩箭,北莽那些个攻城的楼车、冲车、云梯也就没了隔绝,肆无顾忌地打击着城阙;一些北莽武道妙手也借机跃上城关,没了玄机弩箭、破元矛等兵器的停滞,北莽妙手一人敌百甲,徒手折横刀,若非有魏破关、肖寂和流字营悍不畏死的阻截,说不得单凭这百十来人,便可夺了这“北莽难翻天”的西流关。
从那今后,魏破关再未见过阿谁落魄游侠儿,也再未传闻过他的故事,人们老是善忘的,新的故事总会代替旧的故事,但某时某刻,也总会是有旧的故事,在不经意间,闪现在面前。
“几度看夕阳”,辞锋一转,落日西斜,巍巍城阙,兄弟朋友在城破时死去,几度夕阳无人赏,岂不落寞,岂能无酒?
仅仅三个多时候,北莽死了不下一万多人,而大唐兵士现在也仅不敷千人,以性命换性命,西流关兵士毕竟是换不过北莽的滚滚人潮,谁家性命不值钱,可到了疆场上,谁的性命都能够不值钱。
一眼望去,城关表里,到处尸身到处血,血火映天阙,倒也应了那句“赤色蒸云霞,蔚然连天阙”。不过,那赤色本来指的并不是鲜血,而是万里残阳,但于这西流关,倒是真真正正的万具尸身铸就的万里赤色。
明光不知凄愁,丝丝缕缕散落在城关表里的尸身上,如染青霜,美矣,明矣!
那人喝光了一杯酒,只说了一句:为兄弟们活着,就算是六合间最大的“清闲安闲”了。
周学礼是读书人,见不得别人说天下读书人的不是,但他也感觉皇甫多数督那句“江山日月重”说得颇好,这天下,小到家,中到国,大到天下,的确很重,重到没几小我能担当得起。
话是打趣话,当然也有些贬义,皇甫多数督出身草泽,本就看不起那些个只会矫饰诗词嚼舌根的读书人,一棒子打倒一片,反是惹得读书出身的周学礼非常不满,站在都督府门前痛骂皇甫一介莽夫,焉知真正读书人的浩然与天真。
念完唱完,那落魄游侠儿俄然变得沉默无言,喝光了桌上的一壶烈酒,醉倒在小酒馆里,比落第二天醒来时,又高欢畅兴地站在陈旧的桌子上,捏着兰花指,笑着唱着,“清闲安闲”的活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