稍停，荀息长跪而起，问：“敢问娘娘，先君立何报酬君？”
荀息取出竹简，俄然倒吸一口寒气，错愕道：“他真是要立奚齐为世子。”
雄师进城时，晋献公同平常一样斜倚车沿，单手枕头，闭目养神。听到世人的山呼声，他微微展开眼，朝世人挥手。旁人看来，他只是气色不佳，稍显怠倦罢了。谁曾猜想，为了能令晋献公在进城时显得精力些，随行医官几近绞尽脑汁。里克下了死号令，如果让人看出献公的病态，就要他们人头落地。
“为父要你跪下！”语气减轻，神采却还是泰然。
公元前651年，秦穆公九年，秋八月初。
狐突连口都未曾伸开。
荀息走下台阶，清算衣衿，接过锦盒，恭敬地取出竹简，大声朗读。“世子奚齐继晋侯位。”
荀息分开晋侯宫时，是癸亥日近傍晚时分。他跳上马车，直奔梁五的府上。这些日子，他要梁五和东关五务必留在一处，以便应对宫中随时产生的窜改。
“天然是封侯拜将。”
“闭门谢客。”里克品着香茶，闭目养神。
这一刻终究到了。
骊姬又抽泣几声，连吸了几口气，问：“吾……吾杀了……”
“恭喜娘娘！”荀息跪在骊姬面前。“臣愿恭迎奚齐公子即位！”
骊姬夫人站在奚齐身边，操着沙哑的声音说：“本日丑时，先君……”话没说完，已被泪水和抽泣呛了畴昔。
一起进宫，里克的迷惑越来越深。不远处，就见狐突佝偻着背，蜷在马车上。连狐突都来了，莫非君上……不像，宫中无人穿丧服。宫中统统仍旧，看来是和君上无关。
仿佛决堤普通，骊姬泪水止不住地掉在荀息的手上。
“孤兵马平生，不能说尽善尽美，可该有的全都有了。唯有会盟和继嗣两件事是孤的芥蒂。”他让内侍往他嘴里倒了几口净水。“会盟，孤恐怕此生是见不到了。”无穷的哀伤带来的痛苦绞动他的心脏。
“君上一走，晋国必乱。”里克俄然展开双眼，目光炯炯，像一只猎鹰俄然找到寻觅已久的猎物。
里克还是紧闭双眼，慢条斯理地说：“跪下。”
为不使晋献公舟车劳累，雄师且停且行，现在才回到绛城。听闻晋献公遭遇不测，众臣纷繁聚在城外，翘首期盼。梁五本来不想让丕郑等人同业，可荀息担忧冲突激化，临时消弭了对丕郑等人的囚禁。
内寝的屏风后竟传来抽泣声。荀息明白，骊姬夫人实在不放心儿子的前程。
梁五和东关五向视一笑。“下一步该如何做？”
“吾儿奚齐才是君上的世子！是奚齐吾儿！”骊姬夫人发癫似地冒死叫唤。
“小不忍则乱大谋。”
不知过了多久，骊姬才渐渐地撤回力，翻身下床，把枕头从晋献公的脸上缓缓移开。她偷偷地朝尸身瞥了一眼，俄然惨叫一声瘫倒在地。一介女流，见着尸身，仍不免惊骇。
“极力而为。”她现在急着想要见到儿子，奉告他将成为下一任晋侯。他已经十一岁了，早就晓得继任晋侯之位意味着甚么。
“既如此，就得闭门谢客！”
“末将服膺！”二将拱手。
里章已经好久没有给父亲下跪了。
荀息心中五味杂陈，不知哪般的感受。先君兵马平生，虽骄横放肆，毕竟是一代雄主。其担当人倒是个脆弱的孩子……只要如此脆弱的孩子才气仍有本身摆布！
“夫人不成！”碍于主母的身份，荀息的双手僵在半空，急得大乱方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