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均枼听唤垂眸望着杯中茶水。禁不住凝眉,杯中茶水尚不过三分浅,如何能品出味道来,可周太皇太后亦是精于茶道之人,她既是这般言语,恐怕是话里有话,也难保她不是想摸索张均枼。
张均枼原觉得打个岔,周太皇太后便能健忘方才品茶一事,谁想她还是笑得憨憨,言道:“不过这茶,你本日可定要品出个事理来。”
“我们都没故意,是不是就能在一起了……”容谢说话声极低,恐怕也独一谈一凤一人能听到,她颤动手,缓缓抬起,似是要去触碰谈一凤心口,可她终究还是没能碰到他,也仅是那一指的间隔罢了。
周太皇太后微微一愣。道:“你说。”
张均枼言毕便回身径直出了清宁宫。想当年先帝在位时,周太皇太后尚是太后,万贵妃恃宠生娇,不但不把中宫放在眼里,就连待她,也极是不敬。是以她对于妃嫔僭越礼数一事,老是记恨,照理说,这周太皇太后听张均枼此言,本应是大发雷霆,可她倒是脾气平和,毫无怒意,确是怪哉。
兔儿山春光如画,草木郁郁葱葱。
容谢听此微是怔忡,谈一凤这才抬手将她推开,将她拉至身前。容谢走至他跟前,伸脱手正想放上贰心口,恍然间却见不远处窜出一只黑影,只见一人通身着黑衣,连脸上都蒙着黑布。
张均枼垂首,言道:“太祖洪武十八年,丁显尚是举人,他进京赶考,路过武夷山时突发痢疾,本来觉得无药可医,恐怕要抛尸于荒郊野岭,不巧赶上天心永乐禅寺的方丈脱手相救,方丈只取了茶叶煮与他饮用,至此,他的痢疾便是不药而愈。”
凭张均枼这便聪明,天然已了然,周太皇太后所指,不过就是王太后一事。
乜湄侧首看了她一眼,而后亦如她普通望着张均枼,道:“依奴婢之见,瑾瑜恐怕还很多活几日。”
待出了清宁宫好远,南絮方才道:“娘娘,瑾瑜怕是久留不得了。”
南絮未答,单只是冷眼瞧着他,车夫嘲笑,吞吞吐吐道:“这午门……怕是不放行啊。”
容谢未听得他言语,神采自是有些许黯然,轻风悄悄拂过耳边,徒留一场沉寂,很久以后,容谢终才问道:“谈大哥,你是不是感觉,我像一个傻子?”
张均枼亦是远远的望着他,目中透着寒意,那双眼睛,她是认得的。
“哀家本日点到为止,望你好自为之,莫要走上万氏的路。”
且说张均枼读毕容谢的信,便急着去往兔儿山赴约,南絮领旨已将马车雇来,转头复命时,张均枼正巧已出了坤宁宫。
这周太皇太后一而再,再而三的发问,张均枼几番固执不过,便只好安然面对,亦笑道:“那,不知皇祖母,要臣妾如何品?”
清宁宫内檀香四溢,一只暗褐色的孤影,单手扶额,侧卧于软榻上,那沧桑面庞又显雍容,她双目微合,唇角轻扬,神采端祥,暖阁内倒是沉寂无声,叫人深觉压抑。
“皇祖母又讽刺臣妾了,”张均枼抬眸,笑道:“皇祖母泡的茶,嗅着自是香醇,只是,想来臣妾这品茶的工夫另有不敷,本日怕是品不出这茶中奥妙之处了。”
周太皇太后见张均枼皱眉,天然要发问,只如同戏弄普通,问道:“如何,你莫不是感觉,哀家煮的这茶,嗅着不敷香醇?”
彼时容谢见他手落第着剑,因而一语不发旋即拉着谈一凤转过身,心甘甘心为他挡了那一剑。
黑衣男人想是心存歉疚,便没有当即分开,只是怔怔立于此,只见谈一凤抱着容谢,口中一声又一声的呢喃:“谢儿……谢儿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