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均枼脸上虽带着欣喜,实则倒是悲观沮丧。刘文泰说,如果半个月了还不见好,那便是没得救了。
朱佑樘自腊月二十一得了天花,到现在正月初六,已有十六天之久。照刘文泰所说,初患天花之人只要熬过七日亦或旬日摆布,必然能存活,而朱佑樘理应病愈,可病情却仿佛愈发严峻,叫张均枼不得不忧心忡忡。
见朱佑樘已将药喝完,张均枼这便侧目瞧了眼南絮,表示她将这瓷碗与汤勺拿走,而后又望着朱佑樘,道:“天气不早了,陛下安息吧。”
这连续串的灾害接踵而至,已压得张均枼几度奔溃。
可张均枼总不肯信赖,她说,只要朱佑樘另有一口气在,她便不会放弃他。
樊良一惊,这便问道:“甚么时候的事!”
听言张均枼浑浑噩噩的点头,亦是恍恍忽惚的随南絮进了殿,进了西暖阁。
樊良倒是不躲着她,亦与她相视,黯然摇了点头,而后亦是低下头去不再看她。
刘文泰还说过,倘若半个月仍不见好转,多数是有救了……
想他朱佑樘本来便思疑本身所患并非旧疾,却不知本来那竟是天花!
张均枼闻言终究停停止,只是怔怔,仿佛聪慧了普通,转头望着南絮,问道:“真的么?陛下真的会好起来么?”
世人不语,半晌以后,张瑜低声问道:“娘娘,过几日西郊大祭天,现在陛下失了踪迹,怕是……”
朱佑樘又抬眸窥了她一眼,道:“可我配不上你。”
南絮见势,仓猝近前,惊道:“娘娘!”
张均枼惊道:“陛下这是甚么话,我们伉俪七年。哪有甚么配得上配不上的。若说身份,陛下是天下之主。而臣妾不过是个贩后代子,怕是更配不上陛下了。”
张均枼这一肚子的悲伤事,无处倾诉,现在便只能举头望着那一弯残月,她本想对月诉情,却毕竟碍于耳目,只能将统统委曲与无法藏在内心。
张均枼自知他想听的并非虚言,也知这个时候安抚他反而叫他更加尴尬,便冒充调侃道:“丑是丑了点。可臣妾喜好。”
“可刘文泰说,如果半个月了还不见好,怕是没得救了……”张均枼始终是担忧朱佑樘,说着说着目中便充盈了泪水。
南絮道:“陛下如此不辞而别,即便我们照着他,他怕是也不肯返来。”
张均枼方才说罢,腹中那小皇儿紧跟着踢了两下,张均枼那里肯信,直道:“此次不算!”
“你奉告母后,父皇会不会好起来?”
南絮一面点头,一面应道:“会的,陛下会好起来的。”
四下里天然无人应对,可这皇儿仿佛是听懂了张均枼所问。竟悄悄踢了她的肚子,张均枼有所发觉,心中自是一阵欣喜,她赶紧抬手,随便拭了满脸的泪痕,而后又将手放回肚子上去,垂眸问道:“皇儿。如果你父皇会好起来。你便踢一下,如果你父皇不会好,你便踢两下。好不好?”
现在正值寒冬,虽说已过了年,可这正月里的北都城,还是是天寒地冻。
张均枼微微侧过身子,望着他力不从心的问道:“甚么事?”
想这朱佑樘病得果然是不刚巧,张均枼即将分娩,恰是需得静养身子的时候,他这一病,叫张均枼劳心又费心。恰好他患的又是天花这不治之症,现在朝中情势又告急,内有朱祐杬狼子野心,处心积虑欲废太子,又对皇位虎视眈眈,外有吐鲁番挟持忠顺王侵犯哈密卫,又有鞑靼小王子出兵攻占宁夏。
眉黛正想应他,张瑜见殿中另有几个不想干的都人,赶紧拍打她肩头,表示她开口,又顺手将樊良拉出殿,这才低声奉告他:“陛下失落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