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觉得娘亲身后,她再也触摸不到恒德玉瓷。
靖相府邸。
这是娘亲在她五岁那年为她刻得身高。
她晓得,父相想要的,不止是斓瓴国,另有天下。
靖相府大门敞开着,仿佛是为了特地驱逐旧主返来。极目望去,里边天井与外边街道一样素白,目光所到之处都透出凛冽的冷意。
见她不为所动,祁詺承料想当中地扯起唇角:“朕本想下旨特许皇后回相府记念,既然皇后连身份都不要,那想来也没有需求……”
亓官懿将靖辞雪抱上马车。
“鱼儿真讨厌”,年幼的靖辞雪在娘亲掌心忿忿地比划。
“皇后娘娘?”祁詺承冷哼,“可在朕眼里,你甚么都不是!”
祁詺承把荷包放到她手边,说道:“记着,下不为例!”
娘亲回不来了,相府也回不来了。
颀长的睫羽颤了两颤,靖辞雪下认识地握紧凤印。
可她作为父相的切身女儿,作为棋子,却亲手毁掉了靖相府。
而她还是沉浸在哀痛里,眼睫颤了颤,又滚落下两串眼泪。白净的脖颈还留着祁詺承掐她时留下的陈迹。
她太累,她本想亲身将凤印交还给祁詺承,可她怕舍不得,这是她与他之间除了恨,独一相互牵涉的东西。
靖辞雪很喜好听娘亲的笑声,浅浅淡淡的,像她的名字——柳苏禾。
靖辞雪蓦地一握,握停止边的黄色荷包和祁詺承还未撤回的手,微微一僵。可她没有放手,她不能没有凤印!
他一点点减轻力道,靖辞雪的呼吸不由变得痛苦而短促,而惨白的容颜上还是那抹温馨的笑意,完整没有祁詺承意猜中该有的告饶神情。
祁詺承锁眉,力道再一次狠狠减轻,注入更多恨意。
娘亲没死,只是被藏在这座园子里,从小开端传授靖辞雪各项才艺。倾其所能,这是父相的要求。
从大门到花厅,间隔不长,她却走得非常艰苦。这个家,陌生而熟谙,她想了十年,盼了十年。现在她返来了,却早已物是人非。
她泪流满面。
手心俄然落空温度,空落落的。她再次紧握,却只要冰冷的凤印抵在掌心。
一旁的素珊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,她冒死咬唇,肉痛地难以言喻。蜜斯她,竟是一心求死!
“死于难产”,是父相对世人的遁辞。
祁詺承起家,抽手分开。
她像只折翼的胡蝶落在雪地里,散开裙摆像一幅意境唯美的泼墨画。睫羽微颤,眼睑缓缓合上……
冰冷的瓷器触感让她的手悄悄一颤,那是娘亲最爱好的恒德玉瓷。比拟普通瓷器,恒德玉瓷更似玉器津光光滑,娘亲说那触感就像爱人之间的爱抚。
靖辞雪六岁那年,娘亲死于一杯雉鸠。
父相说:“你若不想你母亲代你享福,便好好地学!”
父相说:“苏禾,为我做最后一件事吧!”
颈间压力骤除,靖辞雪睁眼,恍忽得如同隔世。
她在雪地里跳舞,轻巧地像只胡蝶。身后是衰颓的天井和沉默而立的亓官懿。
绕过游廊,穿过假山,她几近是跌跌撞撞扶着雕栏贴着石壁奔驰。亓官懿始终在她身后三步远处,不近不远,看着她身后飞扬的裙摆。
冰冷的声音如同掠过雪山的朔风,素珊惊起,看向门口逆光而立的颀长身影。
祁詺承浑身披收回慑人的寒气,玄色貂毛大氅上还沾着来不及化去的雪花。一晃眼,他便来到榻前,直视那双斑斓却无焦距的眼睛,十指寸寸紧攥,指节出现暗澹的白。
如若不是荒废太久,这里想必是个极其清爽高雅的居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