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等浅碧说完,周成瑾已沉声打断她的话,“即便祖母提了,我也不会应。”
周成瑾探身一瞧,她已经睡了。眉头蹙着,像笼着苦衷,稠密的睫毛雕翎般遮住了双眸,睫毛上面暴露微微的青紫。固然浅,但因她肌肤白净,也能看得出来。
“这里不疼,地上垫着垫子,就是腰有点酸,你帮我捏一捏。”
周成瑾仿似明白了甚么,神情垂垂转冷。
高氏道:“谁说不是,他一贯行事乖张,却被母亲惯着……本想趁这个机遇给他扳正过来,母亲恰好又留下这么个叮咛,一家人哪能分红两家子?两人年龄轻,阿瑾媳妇又向来没掌过家,我就是故意帮手也帮不上啊。”
还犟着说不累,不累会这么早睡?
桌上四碟小菜虽不见荤腥,厨房却没少下工夫,之前留的高汤酽酽地炖了老豆腐,另有夏季里风干的小银鱼,用石磨磨成粉,菜出锅时洒上一把,既提味又滋补。任谁看了都挑不出理儿来。
“本身能长个心眼儿就好,”周成瑾垂怜地将手移到她膝头,“我给你揉揉。”
这时,屋里便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。
周成瑾面上已有几分不虞,可碍着浅碧毕竟是服侍大长公主临终的丫环,冷冷地解释,“我应允过奶奶,不会纳妾,也不会找通房丫头。”
楚晴“嗯”一声,悄悄翻了个身。也不知为甚么,像是有所感到似的,周成瑾刚抽身要走她就醒了,倒是把他跟问秋的话听在了耳朵里。
周夫人跟高氏妯娌这些年,两人私交还算不错,解劝道,“弟妹且歇歇,哭久了脑仁儿疼。之前就传闻阿瑾不懂事,本觉得结婚以后就是大人了,该长进长进了,没想到这性子还是这么急,好歹等入土为安再说分炊的事情也不晚。还找来外人,这下满京都还不都就晓得了?”
“大爷,”浅碧两眼红肿,脸颊上泪痕犹存,一开口,声音已哭得有些哑,“这屋里的安排器具我已让人清算进箱笼了,大爷得空找人抬归去。”
再想一想,本来觉得是忠勇侯主持分炊,忠勇侯跟沐恩伯是叔伯兄弟,相互很有几分情义,再者忠勇侯也是做长辈的,必定看不惯周成瑾这副轻浮放肆的德行,到时候手底下一滑,他们这般就能多出一块地来。
周成瑾单独留在灵堂,看着满屋子缟素,想起就在前日,大长公主还乐呵呵地扳着指头数算楚晴出产的日子,这才短短一日已是天人永隔。一时悲从中来,冷静流了会泪,因见香炉里香已燃尽,又恭敬地奉上三炷香,拜了三拜。
听到浅碧再三诘问,周成瑾沉着脸寂然道:“她不会,我也不会给你机遇到她跟前说三道四惹她心烦。眼下你有两条路,一是遵循祖母的遗命出府嫁人,我会给你挑个诚恳可靠的男人。如果实在不肯出府,就留在乐安居清修给祖母诵经。不过丑话说在前头,不管你走不走,你这身工夫是不能留了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