郑德显赁的宅院说是在演乐胡同，实在大门开在中间的冷巷里，极其僻静。
天刚擦黑，他就带着远山骑着马晃闲逛悠地再次来到演乐胡同。
钟琳对她没有话说，可世子夫人会让个名誉扫地的女子进门？
宋青葙耳朵尖，早听清了前头那半句话，低声问：“钟夫人熟谙我娘？”
考虑半天，写了一句话，“郑德显养在内里的阿谁是男人，不是女人，你不消担忧。”写罢，觉着不当，一把攥成团扔了，再写一张，反几次复写了七八张纸，终究撂下笔，把纸凑到灯前烤干墨，叠成小片攥在掌心，叮咛远山，“我出去趟，你把那些纸烧了，别让人瞥见。”
等赶到演乐胡同已近中午，赵掌柜引着宋青葙将三处店面一一看了看，宋青葙出人不测埠选定了最小的那处。
宋青葙起得也不晚，将昨晚秋绫她们做的点心挑了几样，盛了一食盒。可贵进城一趟，她想趁便给钟琳送去尝尝。
婆子游移会，点点头，再无别话。
碧柳笑着将手里的食盒递畴昔，宋青葙翻开盒子，是层乌黑的细棉纸，然后九个格子别离放着九种点心，红红绿绿的甚为都雅。
宋青葙猜疑不解，钟夫人是浙江人，娘生在济南，两人八竿子打不着，是如何遇见的？
凌晨的演乐胡同像是个迟暮的妇人，沉寂无声，到处流露着陈旧与式微。偶有卖吃食的摊贩推着独轮车过来，也不呼喊，只停在惯常待的处所等着。
“抱病了？重不重，请太医看过没有？”宋青葙忙问。
差一刻辰正，宋青葙跟碧柳坐着代荣驾的车就出门了，张阿全另雇了辆马车直接到贡院四周的水磨胡同找赵掌柜。
秦镇兴冲冲地翻墙出去，对远山呼喊一句，“走，出城！”
远山跟在秦镇前面，被这香气与歌声搅得心烦意乱，难怪爷要在这里开铺子，就凭这份热烈，别处也比不上。
宋青葙笑道：“腹有乾坤。”
此时，胡同两旁的店铺酒楼都挂起了红艳艳的灯笼，整条胡同灯火光辉迤逦奢糜。脂粉香与酒香、茶香稠浊在一起，有种说不出的引诱。
故意急的歌妓和着胡琴、檀板咿咿呀呀地哼唱起来，不知那边却飞来一管清越的笛声，扰得歌妓乱了节拍。
远山龇了龇牙，悄悄祷告大爷别惹出甚么事端。侯爷三个月没写请罪折子，表情大好，前天刚拍肩膀夸他这个长随称职，可不能让大爷毁了他在侯爷中的好印象。
并且，就是熟谙，也不算甚么见不得人的事，这婆子如何支支吾吾地想是极难开口？
丫环笑着挑了帘子，“女人请，我家奶奶懒得转动，费事女人多走几步。”引着宋青葙转至阁房。
秦镇切近窗户纸看了会，颇觉无趣，眼角瞥见官帽椅背上搭着的亮蓝色鹤氅，恰是郑德显穿的那件。鹤氅前襟有几处污渍，明显是脱下要洗的。
宋青葙恍然，方才那婆子说不是抱病，她倒没往这处想，想着又烦恼道：“偏巧我还带了点心来，早晓得给你带些腌的小菜。”
话音刚落，便有个穿鸦青色锦缎棉袍的男人阔步走出来，宋青葙来不及遁藏，只得低头福了福。
宋青葙解释道：“这是特地挑的你爱吃的，要真在铺子里卖，就得别的搭配。如果花会用的，就全做跟花有关的点心，桂花酥、百合糕、玫瑰饼等；如果会文用，就做柳叶酥、竹枝蜜，归正把平常的点心做得精美点，再配个清雅的名字就行。”
说实话，她内心实在有点忐忑，三个月前在这里产生的事仍清清楚楚地刻在脑海里。她记得，本身是如何强作平静，一步一步地走出世人的视野，也记得杨府的丫环婆子是用如何庞大的目光看着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