送走钟琳，碧柳闪身出去，低声道：“刚才见到阿全，他说已遵循女人的叮咛筹办安妥了，这两天就能见着动静。”
声音不大，席上的人正斗酒多数没理睬，宋青葙却听得清清楚楚，微微点了点头。
说话之人叫修竹吟，出身武将世家，夙来眼高于顶，京都诸女能入得她眼的人未几，特别在宋青葙面前，更是气势凌人，正眼不看一下。
钟琳指着妆台上的玉瓶，笑：“脂华斋的妆粉很提肤色，你如何忘了用？还恰好穿件银红色褙子，银红色但是最挑人。”
钟琳如此做不过是为了她在宋家能好过些，宋青葙念着她的情义，感激地点了点头。
世人齐笑不已。
初秋的午后，四周喧闹无声，风凉的风透过半开的窗棂带来桂花淡淡暗香。
“除爵怎会那么轻易，秦家先祖当年有从龙拥立之功，持续三代清平侯战死疆场，皇上倘若真夺其爵位岂不令天下将士心寒？不过，这百年世家也日渐式微一代不如一代，秦镇更是……”钟琳抬高声音，轻笑，“前阵子翠花胡同那事你可传闻了？”
世人笑着赞她利落，丁九娘知她酒量不错，笑道：“一杯太便宜你了，连罚三杯才行。”
宋青葙浅笑着应道：“多谢修女人体贴，前些日子刚请了大夫把过脉，修女人放心便是。”
大堂哥宋宁远来岁要了局，正埋头书习经文制艺，一场文会下来，即便不能崭露头角，起码也可历练一下情面油滑，更能多熟谙几个志同道合之人，或许还能探听到主考官的爱好，会试的掌控更大。
钟琳斜睨着她，“秦镇再如何不堪，也是嫡宗子，长幼有序、嫡庶有别，乱不得。”
宋青葙故作不解地。
因来自江南，钟琳的官话不太标准，带着股江南女子独占的神韵。
方才借口她迟来闹着要罚酒的丁九娘就是此中之一。
宋青葙猎奇地问：“前次你说过清平侯上折子请皇上收回爵位，难不成是假的？”
宋青葙内心藏着事，不太想去，面上便显出几分踌躇。
要晓得，高官贵胄最正视女子的德行与安康。
宋青艾愣愣地站着，就听到屏风外，传来个清脆利落的声音，“三娘呢，还不从速过来服侍着。你是主，我是客，可容不得你躲安逸。”
宋青艾下认识地学着她的模样挺直了背，唇边噙得一丝含笑。
钟琳跟着宋青葙回桂香院喝梯己茶。
修竹吟思疑道：“多数请得是个庸医……要真有隐疾还得尽早保养才好。”
宋青葙坐在妆台前，将满头的金钗珠簪一一褪下，重新簪了平常戴的玉簪。
宋青葙赶紧告饶，“好姐姐，一杯都将近了命了，连干三杯，姐姐获得桌子底下找我了。”
钟琳是浙江布政使的嫡长女，蒲月初嫁给武康侯的嫡次子杨靖康。出嫁时，钟家足足陪送了一百二十八抬嫁奁，颤动了大半个京都。
德行有亏，不能贡献翁姑敦睦家宅；身材孱羸，则难以承担繁衍子嗣的重担。
抛高兴中疑虑，宋青葙笑着解释，“说来忸捏，本来应当早些恭候各位的，因过分镇静，夜里竟走了困，交半夜才睡着，醒来都辰初了。”说罢，举起面前的酒杯，“是我的错，我认罚。”面不改色地干了。
宋青莼拍拍她的手，“来日方长，不急在一时……你老诚恳实地到舅母那桌尽孝吧。”说罢，利落地转了出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