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夜微浓……”他想起来了,刚与她父女相认时,他曾问过她的名字。畴前,他还觉得她是“叶微浓”,从母姓。现在才知,是“良宵”的夜。
良宵伤重不治,临死前,才终究说了实话——阑珊的孩子不是他的。当年,就在他要回宫的头一晚,良宵去与阑珊道别,两情面难自禁产生了肌肤之亲。一年半以后,良宵受命再回房州找她时,发明她已有了孩子,也已经嫁了人,良宵便将这欺君之事瞒了下来。
而那对镖局佳耦,按理他是该定罪的,但念在他们扶养青城十余年视如己出,他毕竟不忍伤了青城的心,便将他们放回了故乡。
就在青城认祖归宗两月以后,楚国俄然提出想要联婚,王后赫连璧月不舍爱女金城远嫁,痕儿遂提出让青城去和亲。如此,青城便顺理成章地做了楚太子妃,又被算出身负“皇后命格”。
再厥后阑珊死了,她的夫家还是曲解了,觉得这孩子是王室血脉。良宵目睹事情败露,唯恐连累甚广,只好拜托本身的师弟去把孩子趁夜抱走,养在别处。刚好良宵的师弟畴前救过一对镖局佳耦,晓得他们膝下无儿无女,便将三岁大的青城给了他们。
“夜微浓。”她答。
“孤筹算将婚期定在本年秋。”他遴选首要的信息奉告她。
旧事回想至此,燕王俄然感到有些有力。或者是因为他老了,已不肯再一遍遍回想畴昔的叛变。可那种被彼苍玩弄的尴尬之情又是如此激烈,令他忍不住去想,去回想——
至此,他才晓得,阑珊从始至终绝口不提这个孩子,不是因为负气,不是怨他负心薄幸,而是因为,孩子底子不是他的!她怕良宵是以开罪,才千方百计地坦白此事,谁想人算不如天年,还是让他阴差阳弊端认了青城。
或许是对阑珊的这份惭愧心机,促使他认下了这个私生女。因为,青城与阑珊的确长得极其类似,连胎记的位置都一模一样。
唯独痕儿是个例外。
燕王看着面前这张熟谙的容颜,目光穿透了她,恍忽越回到二十年前。一顷刻,感慨顿生,他开口说道:“孤给你改个名字吧!你顶着个死人的名字太倒霉。”
这对佳耦不知孩子的出身,又恐孩子已经记事,也不敢自称是她的父母,便遁辞是她姨父姨母,替她归天的父母代为照顾。
而开镖局的那对佳耦也承认了,这个孩子并非他们亲生的,但却死活不肯说是谁送养给他们的。只说送来的时候,孩子已经三四岁了,脖子里挂着生辰八字和她的名字。
夜色微浓,恰如现在。
他当年去房州管理水患之事,时任房州刺史是晓得的。倘若不是查证失实,谁也不敢等闲上这道秘折。
事情到此本来就该结束了。可就在青城和亲楚国一年以后,燕楚逐步反目,他被疑为楚国细作的刺客刺伤,侍卫良宵也为救他而身受重伤。
“好。”青城语气淡淡,看似对名字不大在乎。
回想仿佛飘得太远了,燕王及时将思路拽了返来。而此时,云舟也已回航,泊船的船埠模糊在望了。
但他没有见怪良宵。那是跟了他几十年的侍卫,又因为救他而死。再者当初,本就是他夺人所爱。
这就是男人与女人的辨别。男人总能适时忘记,适度节制本身的伤情;而女人却老是不能自拔。
燕王收回目光,转而望向流光溢彩的翠湖湖面,决计忽视心底那一丝旧伤,缓缓说道:“你母亲很会取名字……那你还叫‘微浓’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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