待她回到家中,王麻子竟也是一脸懊丧地冲着她嘀咕。王麻子也想明白了,哪需求借何三耳的力呢?骗住王二郎不就是他一番话加一跪罢了?
“等等,确切有古怪……”
这一看,目光始终没体例从王二郎这份契书上挪开,这契书用词古怪,仿佛藏着甚么东西,给何三耳的感受就像是捏着一团含有钢针的丝棉,让他总不敢用力。
“该是如此……”
王何氏心头滴血,痛彻骨髓。
可新到任的赵知县是个变数,之前对江楼相会,看不出对王邓两家相私有甚么特别态度。如果这桩小事入了赵知县的眼,难说不会变作大事。
再听王麻子抱怨她太太草率,满腔烦恼化作烈火,王何氏发作了,一指头就戳上了王麻子脑门。
老书手推算起天干地支,也就是读书人熟谙这套,平凡人哪懂这个。
如果在签下借契之前,就已让王二郎把林院让给了他们佳耦,那么就是他们直接卖给刘盛,到手的就该是二百贯……
“老天爷有眼,给我们家送来这么一号大善人!”
何三耳和刘盛同时点头,却见老书手落笔,在那八列事由笔墨里画起了圈。一列圈一个,头四句从第一字圈到第四字,后四句又倒着圈。待最后一个圈落在第八列最后一字上时,何三耳重重抽了一口气。
“贼婆娘!不要再叫我贼王八!”
终究,老书手眉头伸展开,先嘿嘿一声,再哈哈笑了起来:“成心机,这王二郎……成心机!拿纸笔来!”
“这契书,有古怪……”
不费吹灰之力就得来了林院,不但先已得了七十贯,入王相公家的事也有了希冀,王何氏自认不是把事作得太绝的人,也有了“帮帮”王二郎的美意。
“这契书是本日立的?甲午年甲申月甲戌日?该是甲戌月甲申日啊,申月是八月,上一个甲申月是政和元年,下一个甲申月是六年后……”
王何氏撑脸笑着,她催着驴车一起急赶,颠得钗簪混乱,脸上的粉脂也早被汗糊了,这一笑实在渗人。
两人厮打起来,乒乒乓乓之声穿透草屋,惊得邻居的看门狗也汪汪吠个不断。
粗粗看去,这契书的笔法倒是不错,可细细一品,文法生涩,遣词用字也很别扭,意义固然能看得明白,连刘盛这类精通笔墨的人,却也找到了一个错字。
这张契书透着浓烈的读书人酸气,非要写上一段事由抒发心志,还硬凑得对仗工致。一句话一列,八列字占去了契书上半部分,下半部分注了然林院环境,再有王冲和中人的画押。
华阳县衙几个押司,户案的前后行手乃至贴司,何三耳已是熟得不能再熟。并且这桩以债务包裹的买卖,既有让契,又有借契,王何氏也是个欺软怕硬的愚妇,该没胆量闹腾,这事即便以公论公,也不会有甚么费事。
“早知王二郎这么好说话,就不该先找何三耳……”
王麻子也发作了,低声嘶吼道:“我倒是想跑呢,你让我跑吗?说我露面就会好事,现在到底是谁好事!?又是谁说得王二郎让了林院?是你?”
不过细心一算,除了刘盛之前给的七十贯,真正的好处还没拿到。固然被何三耳一身织锦缎袍子闪得膝盖发软,王何氏还是壮着胆量再提她的报酬。
接着他再看那段对仗工致的让契事由,越看眉头皱得越紧,看到最后,将契书颠来倒去,像是能抖出甚么鬼物普通。何三耳在一边也放轻了呼吸,而缩在前面的刘盛,一颗心更是倒置几次,老是落不安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