素女消逝的刹时，螺壳化作清泉，汩汩流入村中沟渠。谢端跃入泉中，却见素女伸直在泉底，周身被星辉环抱。他捧起清泉饮下，喉间出现苦涩：“你既为银河伯女，为何甘心困于螺壳？”
素女悄悄点头：“天庭规条森严，我冒犯‘私动凡心’之律，唯有以螺为囚。然见你耕读传家，助民百亩，方知人间炊火赛过琼楼玉宇。”她指尖轻点，谢端腰间玉佩俄然发光，暴露素女的全貌——她原是银河边的守夜人，每夜以星光为墨，在螺壳上刻录人间痛苦。
“我是南海鲛人族公主，受命来寻回族中圣物。”红衣女子指尖轻点，螺壳俄然迸裂，素女虚影从中跌出，周身被锁链缠绕：“我以灵魂为祭重铸此壳，却未推测鲛人族竟追至此地。”
暮春的江南，梅子黄时雨总在午后悄悄飘落。谢端赤足站在溪边，裤脚沾满泥浆，却浑然不觉。他握着锄头的手指节发白，目光却始终落在溪底那枚青灰色的田螺上——它足有半升斗大，螺壳上流转着细碎的金光，仿佛藏着全部春季的奥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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话音未落，暴风骤起，少女的衣袂与谢端的发带同时扬起。他伸手欲捉，却只触到一缕青烟。风雨中，田螺壳“咔嚓”裂开，暴露一颗莹白如玉的螺肉，缓缓渗入泥土。
谢端仓猝扶住她：“为何不早说？我甘愿你日日在此，也不肯你化作虚无。”少女怔住，眼中泪光与月光融会，映得谢端脸颊发烫。她俄然踮脚，蜻蜓点水般吻上他眉心：“既已露形，我须速归。这壳留你贮米，但牢记——”
“定是隔壁阿婆又来搭把手。”他笑着自语，却见桌上摆着三菜一汤：清蒸鳜鱼、油焖春笋、荠菜豆腐羹，另有一壶温热的米酒。谢端捧起酒盏，酒液里浮动的金箔忽明忽暗，恍忽间，他瞥见灶台后飞舞的长发。
谢端瘫坐在地，望着满地玉屑，喉间涌起腥甜。素女的声音自云端飘来：“你既执意保护，我便以灵魂为引，重铸此壳。”话音未落，她化作青烟钻入玉屑，螺壳竟在月光下自行愈合，罗纹间多出两行小字：“情深不寿，慧极必伤”。
“这位公子，可识得田螺女人？”女子笑靥如花，手中托着半片玉璧，与谢端怀中的螺壳严丝合缝。谢端瞳孔骤缩：“你是何人？素女呢？”
秋闱揭榜那日，谢端身着蓝衫马褂，手握素女所赠的螺壳走进贡院。他原是山野村夫，却身分女传授的“木牛流马”之术，竟在乡试中拔得头筹。放榜后，他携螺壳归乡，却在村口遇见一名红衣女子。
谢端瞪眼红衣女子：“既是圣物，为何偏生在田螺体内？素女为护你一族，甘心永堕凡尘！”他撕下衣衿，将鲜血滴入螺壳。素女周身的锁链微微颤抖，鲛人公主却俄然大笑：“凡人血肉，岂能破我族禁制？”
话音未落，谢端怀中玉璧俄然发作出刺目金光，将周遭百丈照得如同白天。金光中，素女的身影愈发清楚，她唇角含笑，手中长剑刺入鲛人公主心口：“既知此物承载三界因果，我便以命相抵。”
“你是谁？”谢端的声音惊得少女踉跄后退，田螺壳“啪嗒”坠地，暴露空荡荡的瓮口。少女的指尖凝起水雾，却毕竟未能将壳复原，泪珠簌簌滚落：“我是银河中的白水素女……天帝怜你孤苦，命我下凡助你十年。”
“此乃本座囊中之物！”蚂蝗精嘶吼着扑向玉璧，却被谢端以锄头拦住。少年虽赤手空拳，眼中却燃烧着不平的火焰：“这螺壳乃素女所留，谁敢夺走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