纵马方才奔出了里许,俄然听到了马蹄声。我站在马背上眺望,远处模糊约约能看到一线黑灰色,竟似有很多人马。莫非是父王竟然遣了人来追我?隔得太远,委实看不清马队的旗号。我感觉非常忐忑不安,只能催马向着天亘山疾走。如果我冲进了突厥的境内,赶上阿翁的人,阿爹也不好硬将我捉归去了吧。
我气鼓鼓地打马往回走,睬也不睬他们。徒弟跟阿谁顾五郎骑马也走在我后边,竟然有一句没一句地开端谈天。
就在我正气恼的时候,我俄然听到身后不远处有人“噗”地一笑。
月氏乃是西域数一数二的大国,勇猛善战,举国控弦者以十万,父王不敢怠慢,在王宫中访问月氏使臣。我遣了使女去偷听他们的说话,使女气喘吁吁地跑返来悄悄奉告我说,这位月氏使臣也是来求亲的,并且是替月氏的大单于求亲。月氏的大单于本年已经有五十岁了,他的大阏氏本来亦是突厥的王女,是我阿娘的亲姐姐,但是这位大阏氏前年不幸病死了,而月氏单于身边的阏氏有好多位,出自于分歧的部族,纷争不已,大阏氏的位置就只好一向空在那边。现在月氏听闻中原派出使臣来求婚,因而也遣来使臣向父王求婚,要娶我作大阏氏。
那顾五郎道:“接到飞鸽传信,我能不来么?”
他也就那样笑吟吟地瞧着我。
徒弟说:“我还觉得你不会来呢。”
那些铁骑已经离我们不过两箭之地,大地动动,耳中轰霹雷隆满是蹄声。“呵!”赫失像是吁了口气似的,笑容显得更加痛快了,“这么多人马,莫非是来跟我们打斗的吗?”赫失一边跟我说话,一边伸开了弓,将箭扣在弦上,在他身边,是突厥的白旗号,被风吹得“呼啦呼啦”直响。在草原上,任何部族看到这面旗号,就晓得铁尔格达大单于的懦夫在这里,任何人如果敢对突厥的懦夫动武,突厥的铁骑定会踏平他们的帐篷,杀尽他们的族人,掳尽他们的牛羊。在玉门关外,还没有任何人敢对这面白旗号不敬呢!
我也冒死地向他们挥手,我的身后就是铁骑的追兵,他们必定也看到了。马跑得越来越快,越来越近,我看到突厥的白旗号,它扬得长长的旆尾被傍晚的风吹得展开来,像是一条浮在空中的鱼。掌旗的人我熟谙,乃是阿翁帐前最受宠的神箭手赫失。
我向来不叫徒弟一声徒弟,当初拜他为师,也纯粹是被他骗的。那会儿我们方才熟谙,我底子不晓得他剑术过人,被他话语所激,与他比剑,谁输了就要拜对方为师,能够想见我输得有多惨,只好认他当了徒弟。不过他固然是徒弟,却常常做出很多为师不尊的事来,因而我压根儿都不肯叫他一声徒弟,幸亏他也不觉得忤,任由我整天喂来喂去。
没有多久小红马就奔到了天亘山脚下,老远我就看到了几个小斑点,耳入耳到悠长的声音,恰是突厥村歌的调子,熟谙而亲热,我心想定然是阿翁派来策应我的人。因而我冒死夹紧马腹,催促小红马跑得快些快些,再快些。那些突厥人也看到我了,他们站上了马背,冒死地向我招手。
我笑着接住葡萄,揪了一颗塞进嘴里,咬碎葡萄的薄皮,又凉又甜的果汁在舌间迸开,真好吃。我转头问徒弟:“喂!你们吃不吃?”
徒弟心不在焉地摇了点头,他还在侧身与那穿白袍的人说话。偶尔徒弟也教我中原书籍上的话,甚么“既见君子,云胡不喜”,或者“谦谦君子,温润如玉”。说来讲去我就觉得君子都是穿白袍的了,但徒弟也爱穿白袍,可徒弟算甚么君子啊,恶棍差未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