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韦回府中,独坐堂上迷惑。门下客有甘罗者,乃是甘茂之孙,时年仅十二岁;见不韦有不悦之色,进而问曰:“君心中有何事?”不韦曰:“孺子何知,而来问我?”甘罗曰:“所贵门下士者,谓其能为君分忧任患也。君有事而不使臣得闻,虽欲尽忠无地矣。”不韦曰:“吾向者令刚成君使燕,燕太子丹已入质矣。今欲使张卿相燕,占得吉,而彼坚不肯行,吾以是不快者此耳!”甘罗曰:“此小事,何不早言?臣请行之。”不韦怒,连叱曰:“去,去!我亲往请之而不得,岂小子所能动耶?”甘罗曰:“昔项橐七岁为孔子师。今臣生十二岁,善于橐五年,试臣而不效,叱臣未晚。何如轻量天下之士,遽以色彩相加哉?”不韦奇其言,改容谢之曰:“孺子能令张卿行者,事成当以卿位相屈。”甘罗欣然辞去,往见张唐。唐虽知为文信侯门客,见其幼年轻之,问曰:“孺子何故见辱?”甘罗曰:“特为吊君耳!”张唐曰:“某有何事可吊?”甘罗曰:“君之功,自谓比武安君何如?”唐曰:“武安君南挫强楚,北威燕赵,克服攻取,破城堕邑,不计其数,某功不及十之一也。”甘罗曰:“但是应侯之用于秦也,视文信侯孰专?”张唐曰:“应侯不及文信侯之专。”甘罗曰:“君明知文信侯之权重于应侯乎?”张唐曰:“何为不知。”甘罗曰:“昔应侯欲使武安君攻赵,武安君不肯行,应侯一怒,而武安君遂出咸阳,死于杜邮。今文信侯自请君相燕,而君不肯行;此武安君以是不容于应侯者,而谓文信侯能容君乎?君之死期不远矣。”张唐悚然有惧色,谢曰:“孺子教我!”乃因甘罗以请罪于不韦,本日治装。
是时秦王政年已长成,生得身长八尺五寸,英伟非常,质性聪明,志气超迈,每事自能主张,不全由太后、吕不韦做主。既定长安君之乱,乃谋复蒙骜之仇,集群臣议伐赵。刚成君蔡泽进曰:“赵者,燕之世仇也,燕之附赵,非其本心。某请出使于燕,使燕王效质称臣,以孤赵之势。然后与燕共伐赵,我因以广河间之地,此莫大之利也。”秦王觉得然,即遣蔡泽往燕。泽说燕王曰:“燕赵皆万乘之国也,一战而栗腹死,再战而剧辛亡,大王忘两败之仇,而与赵同事,西向以抗强秦,胜则利归于赵,不堪则祸归于燕,是为燕计者过也。”燕王曰:“寡人非甘心于赵,其奈力不敌何?”蔡泽曰:“今秦王欲修五国‘合从’之怨,臣窃觉得燕与赵世仇,其从兵殆非得已,大王若遣太子为质于秦,以信臣之言,更请秦之大臣一人,觉得燕相,则燕秦之交,固于胶漆,合两国之力,于以雪耻于赵不难矣。”燕王听其言,遂使太子丹为质于秦,因请大臣一人,觉得燕相。吕不韦欲遣张唐,使太史卜之,大吉。张唐称疾不肯行。不韦驾车亲身往请,张唐辞曰:“臣多次伐赵,赵怨臣深矣!今往燕,必经赵过,臣不成往。”不韦再三强之,张唐坚执不从。
再说成峤闻宗子壶关二城不守,令人急召樊於期入城商讨。樊於期曰:“只在旦晚,与决一战,若战而不堪,当与王子北走燕赵,连合诸侯,共诛伪主,以安社稷。”成峤曰:“将军谨慎在乎。”樊於期复还本营。哨马报:“秦王新遣将军辛胜,今来索战。”樊於期曰:“知名小卒,吾先除之。”遂率军开营出迎。略战数合,辛胜发展。樊於期恃勇进步,约行五里,桓伕王贲两路伏兵杀出,於期大败。急收军回,王翦兵已充满城下。於期大奋神威,杀开一条血路,城中开门策应入去了。王翦合兵围城,攻打甚急。樊於期亲身巡城,日夜不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