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在这时,俄然一个尖细而又有些卤莽的声音,从舱外独自传来:“蔡牵,你这跟个男人花天酒地甚么呢?内里有事了!整天跟我说这郑家伴计多好,你是看上了人家不成?”话音未落,一个高大女子已从舱外走了出去。吴平向那女仔细心看时,只见她身着大红衣衫,四肢均是结实,赤着双足,并无半分忌讳。女子头发只胡乱扎成一个大髻,挽在脑后,面色却非常美丽,只是美丽之余,更多的倒是女子中罕见的煞气。
“是林帮主没错啊,但是此主要来的,也不是只要林帮主啊?”蔡牵道:“那安南几个总兵,手里不管船、人、炮,都比我们多,到时候你想想,如果那伦贵利铁了心要抢甚么,就算咱去劝他,他也一定承诺啊?另有那凤尾帮,我也晓得,那甚么庄有美,本来阵容要比林帮主大一些的,就是因为我带着这几条船,几百个弟兄跟了林帮主,眼下福建洋面,咱水澳算是第一家。就凭这个,他庄有美内心也不甘啊?不是说你跟我们帮主有了友情,这些船就有了包管啊?”
“小人不敢多有苛求,头领情愿帮小人,小人愿来生做牛做马,酬谢头领!”吴平忙不迭的对蔡牵下拜道。
“说了,昨日就到了温州,他们怕你,特地走了远路。你每天看着这几个鸟不生蛋的小岛,哪能重视到他们?”吕姥答道,听她口气,一向非常刁悍,仿佛在这艘船上,她职位与蔡牵普通无二,看来蔡牵称她一句“妈”,也算够格。
“头领太客气了,小人……常日不大敢碰女人。”吴平道。
“小人晓得,头领这番话都是恐吓小人呢。明日见了林帮主,就算小人求求头领了,求头领跟林帮主多说些好话,放我们一条活路,如果再要些银子,要不……小人归去和老爷通融通融,说不定老爷能承诺呢?可这一万石粮食是真的值钱,我们郑家这几年……这几年也赔了很多银钱了,这些粮食是千万不能再丢了。”吴平持续哀告道。
“妈,我这就是和他喝两杯,能碍着甚么大事?你说内里有事,甚么事这般焦急?我喝完这杯就畴昔,定然不会迟了。然后啊,我再陪陪你如何样?”这一句“妈”也听得吴平大惊失容,这女子看起来也不过三十多岁,蔡牵却已经年近四旬,二人如何算也说不上母子。
只是吴平听着听着,却也产生了一种莫名的设法。或许,这些海盗真正的头领,应当是这个叫蔡牵的小头子才对……
蔡牵安静地喝下一碗酒,笑道:“你说的事,我能够帮你传达。但你也想好了,如果你这几艘船被帮主晓得了,帮主不但一定情愿帮你,说不定还会有些别的心机,这个风险你可担得起?”
蔡牵看吴平面露惊奇,不觉笑道:“伴计,这你就不懂了吧?也罢,你温州没这个风俗,咱福建本地,夙来便把浑家称为‘妈’,她啊,就是我家那口儿了。她姓吕,你只叫她吕姥便是。”如许说来,这吕姥竟是蔡牵之妻,听蔡牵言语,大抵也只是姓吕,没个正式名字,这“姥”字一样是贩子称呼。
“他们郑家的粮船,可有下落?”蔡牵忙将碗中最后半碗酒饮下。
“想,那当然想了。”吴平陪笑道:“不过听头领这话,头领是不想让我走了?”
“不必了。”蔡牵摆手道:“你倒不如来尝尝我这里的酒,这是我同安县自酿,可一定就比你们温州差了。”说着也在劈面碗里倒下了一碗米酒,看着吴平。
“那也只要你如许想,实在,咱干这行的,朝生暮死,一起出海的兄弟,本日还在一张桌子上打牌,明日官府一炮轰过来,脑袋就没了半边,这我见过,听他们说,一边打着牌,一边就被炸死了的,也不是没有。我们连明日是个甚么模样,都不晓得呢,还管你那很多立约啊、毁约的,麻不费事啊?倒不如看着金子银子,就他妈干一票!有了银子,就吃喝玩乐一顿,要的就是个痛快!你在我这船上也住了几日,我部下不缺钱,也不缺宝贝,可你看他们这模样,手里还剩下几个闲钱?”蔡牵无法的笑着,仿佛他本身对这类凶恶而短视的海盗糊口,也很有些不对劲之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