沙华用手拂去粘附在石碑上的一层薄雪,全然不觉石碑的冰冷沁骨。奴婢看到了沙华眼角老泪滑落,于心不忍地叫了一句“太夫人!”,却没有再劝下去。
“陛下此言差矣,国度也是家,当今,新开辟之国土甚广,边疆未稳,镇守边关、守土之责更是千钧重担,为大师舍小家,独孤大将军必定会深明大义!”
一滴浓墨从笔尖滴落在锦帕上,沙华情感崩溃,抛下笔,抓起锦帕,忽一阵北风吹开帷幔,将锦帕吹起,沙华没来得及反应,锦帕就已经被吹出銮舆,消逝在苍茫当中。
李虎不满:“宇文护,你贵为骠骑大将军,不会不晓得有功必赏吧?既然独孤大将军立下了如此丰功,不予嘉奖,反而让他留守塞外,岂不有失朝廷威仪?据我所知,独孤信这几年来安定岷州、东讨高欢、南征梁国、光复凉州,在外大小阵仗百余,却一向未有封赏,岂不让在火线洒血的将士们寒心?”
李虎义愤填膺,一口气说完,不由哮喘、咳嗽起来。百官听了,都窃窃私议。固然有人顾忌宇文家属的权势,但是,因为独孤信夙来申明远播,天下之人尽皆爱护,听了李虎的一席话,还是有人想为独孤信鸣不平的。
“但是,和家人团聚,享嫡亲之乐,也是人之常情!”
雪花儿如柳絮普通,缠绵在灰蒙蒙的苍穹之下。
“若不是大将军忠心耿耿,怎能接受如此不公!”
传信的兵士直奔到朝堂之前,将函件托付到寺人的手中,当即晕倒在地。
魏文帝看看趾高气扬的宇文泰和咄咄逼人的宇文护,再看看沉默不语的文武百官,内心有磨难言。殊不知,他元宝炬是宇文泰搀扶的傀儡天子,朝政长年由这对叔侄把持着,百官要么是宇文家属的虎伥,要么慑于宇文家属的权威。即便有像独孤信和李虎如许有勇有谋又忠肝义胆的有识之士,要么死于宇文家属的刀剑之下,要么像独孤信一样被宇文家属架空在朝堂以外。若不是李虎身材陵夷,也可贵回朝,这是宇文家属的伎俩,既要倚靠六位柱国将军开疆拓土,又要防备忠于天子的将领“清君侧”,假借魏文帝之口,立下了“将领无诏不得还都”的端方。偌大朝堂,竟无一人能替他说话。
李虎的声如洪钟,振聋发聩,百官大惊失容,夙来晓得李虎和独孤信一样忠勇,却未曾推测竟会当众顶撞宇文泰。朝堂的氛围严峻起来,宇文泰气得面红耳赤。
沙华悲哀又衰老地喊:“杨坚啊……杨坚!”沙华的眼角扫视了隔壁的陵墓,“你为甚么要和这个女人在一起,活着的时候你们在一起,死了她还要占有你?!来……来人!把这墓掘了!”
“太夫人,太陵到了!”一名清秀的奴婢禀报。
魏文帝曾经效仿过汉献帝衣带诏,让宫人带出血书给独孤信,但愿他能结合忠义的将领讨伐宇文家属。而后,事情败露,乙弗皇后替魏文帝承担了罪名,被宇文泰一杯酒毒死了。
魏文帝大喜:“快快与朕呈上来!”
上面的宇文护带领文武百官齐齐跪下:“恭喜陛下,道贺陛下!吾皇万岁,万岁千万岁!”
宇文护是权臣宇文泰的侄子,是宇文泰的谋臣,也是继宇文泰以后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权臣。
魏文帝有些不欢畅,还是忍了:“信中所言,是独孤大将军安定了叛军,光复了凉州,真是可喜可贺!可喜可贺!”
一顶凤銮,在浩繁奴婢的簇拥下,缓缓前行,前面有兵士开道。
还未等宇文泰有所表示,宇文护就站出来:“陛下有令在先,独孤信不得无诏还都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