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了这话,我才将对韩画师的恨意垂垂散去。不过转眼的工夫,师父收了火势,五具尸身都焚得干清干净,归于灰尘,来去干净。
师父说着便在他头顶猛拍了一下,一字一句道:“你因讨厌青楼女子浮浪不检点,便害了几个花魁选人,于郊野焚了她们的尸身。但又得知暮年家中卖了人的幼妹现在长成,不但投身娼门,更是成了花魁选人,心生了懊悔,故自投临安府衙门。去罢。”
流逝的光阴重回我的身材,现在我神清气爽,浑身高低充满了力量,连去义庄那样的处所也不感觉惊骇了。
“可贵赵善防是个经心失职的官,彻夜看望百花楼虽未能找到线索破案,但也毫不会一无所获。”师父看着韩画师木然地往府衙方向走去,又转头打量了我几眼:“身子可还受得住?我们须得往义庄去一遭。”
师父扬手便燃起了一把火,低声同我道:“作为因果的偿补,来世她们都不会过得太贫寒。”
“你……”我教他气得浑身颤栗:“青楼娼妓又如何?她们的命不是命么?她们不都与芍药一样,初志并不肯在烟花柳巷以色侍人,却终是身不由己。你凭甚么看轻她们?”
“许是因为,人皆有贪欲罢。”他拍了拍落在他衣袍上的灰烬。我立时就想到本身,不也迷恋着与师父一起的每一日么,内心偷偷发虚,故也不再多问甚么话。
师父细心辨了辨那老妇的画像,确准了她不再有任何窜改,遂将我的画像从上面抽了出来,顺手燃起一把火,将那画像焚了个洁净。
“师父……”我熬不住这呆滞住的氛围,开口问道:“倘若我就这么老去了,该如何是好?”
我低低地叹了声气,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本身尽是褶皱的脸。
约莫有一炷香的工夫,我的腿膝上的疼痛不知不觉地消逝了,垂在胸前的披发里也不见了白丝,摸摸脸颊,重新感遭到了细嫩的触感。师父燃起了一盏灯,照了照我的脸,笑道:“还当你面貌变返来后能都雅些,不想还是个丑丫头。”
韩画师茫然地看着师父,竟能从地下起家了,站起家后便如同行尸走肉般从屋子里走了出去,踟躇独行于苍茫夜色中。
“罢了罢了,你同他有何事理可讲的。”师父将我从他身边拉开,“他既做下了恶事,便自有他的去处。”
韩画师固然惊骇师父,却答得理直气壮:“我家传世之物。”
师父柔声笑道:“本来就是个丢脸的丫头,再丢脸些师父也不嫌弃。”
“阿心,快看。”师父俄然拉了拉我,指向画像。我低头一瞧,中年妇人的画像开端纤细地变动起来,头发和皮肤光芒垂垂消逝,细看之下,脸上还呈现了些细纹。
“哦。”师父点着头道:“你原是毛延寿的先人,无怪乎能把握这延寿笔,只可惜同你先祖一样,一身的才调,并未用到实处。”
我的画像叠在她之下,看不见有何窜改,但我触摸到本身的脸,仿佛褶皱浅淡了些。
师父走到还在地下挣扎着想要往外爬的韩画师身边,蹲下身问道:“这延寿笔,你从何得来?”
师父将那管画笔往我手中一塞:“拿好了。”一面说着便将那两幅画的位置高低互换,倒叠起来。
再去看那妇人的画像,虽知必然是个老妇,可那画像中的老态,还是唬了我一跳。白发之下一双浑浊不清的目珠里,尽是不甘和哀伤。
“她为何要盗取我的韶华?”想要年青之躯的设法并不难明,但是,从获得年青之躯的那一刻始,便又踏上了垂老迈去的路途,这路途上的每一个瞬息,都承载了各种苦痛,已然经历过了一遍,何必又要再经历一回,从韩画师手里整整五册的金叶子来看,想必换人韶华的代价也是不菲的,我不能明白这究竟是为何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