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不觉心头模糊发酸，蹲下身子摸摸他的小鬏：“伢儿跟我出来罢，生药铺子里好顽的东西可多呢，想不想看看？”
她回身转头的时候，我瞥见她露在素帕外的一双眼红红肿肿，像是两片桃花儿花瓣落在了脸上。我不便多问，只在心底胡乱猜想她这双眼究竟是在熏衣时熏肿的，还是因本身的悲苦哭肿的。
伢儿扳动手指头当真地回道：“伢儿咳症，阿心姊姊配的香囊能治好，阿娘的手指头都裂开了口儿，另有血，伢儿如果学会了医术，也能将阿娘治好。”
他在八仙桌上翻开布承担，本来里头是一册手抄的发蒙三字经。我探头畴昔瞧，册子上的笔迹非常的漂亮规整。
我一下答不上来，眨了眨眼回道：“不是……徒弟教的么？”
伢儿老气横秋地点头，“阿娘说念好书，大了要搏个功名。功名是甚么？阿心姊姊你晓得么？”
徒弟一愣，旋即玩味地笑了笑，掂着香囊自语：“已会自行开方剂了，也不必我另教了。”
我在店铺门前呆怔了一会儿，直至她的背影隐没在茱萸巷的晨光中，我才想起伢儿正拉着我的衣裙，同我一样呆立着。我偏头去瞧他，只见他正绷着小脸，紧紧抿着嘴，一双与海棠极似的大眼里蓄满了水光。清楚万般舍不得，却强作懂事地忍着眼泪，目送他阿娘拜别。
他高低来回将我的素面衣裙打量了几遍：“让她给你绣一袭裹肚儿。”
我翻开那铜盒子，公然只在盒底和壁沿上黏着些黑乎乎的残膏，底子不顶用。
“细辛、紫苏、冰片，用于寒咳。”徒弟接过在鼻端嗅了嗅，仿佛对这香囊很有兴趣：“你配的？现下暑天里，你安知这小娃娃的咳症是寒咳？”
我不记得本身的前情旧事，徒弟说捡到我时，我正害着大病，勉强保住了性命，却伤了脑袋，不记得畴前的事。无爷娘亲族，无旧事影象，我从不知本身是甚么人，唯独能认定的，只是做了徒弟的徒儿很多很多年罢了。
我沉默向徒弟望去一眼，本觉得能在他脸上瞧见些许怜悯，却见他若无其事地挑了挑眉，接着四周抓着草药裹成药包。
伢儿听话地从高椅上滑下地，踩着碎步，小跑到柜台下，踮起脚尽力将香囊递向徒弟，模样灵巧又惹人怜。
“徒弟夸你方剂开得好，阿心怕甚么呢？”徒弟将香囊递还给伢儿，伸手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。我谨慎翼翼地看了一眼他的神采，还是一脸温润如玉的含笑，涓滴不见恼意，这才安下心，带着伢儿去别处顽。
“你先莫冲我笑，这铜盒子里不过是有些去岁用剩的残膏，远远不敷那浣衣娘使的，何况隔了年，早就没了功效。”徒弟兜头一盆冷水，浇灭了我才刚涌起的欢畅。
次日正中午分她才将伢儿送来店铺，伢儿已不像前两日那样羞怯，大风雅方地向徒弟与我问安好，小小的胸怀里揣了个小布包。
不等我答复，他又自顾自地直点头：“伢儿不要劳什子的功名，伢儿要像阿心姊姊如许学医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