首页 > 渡灵铺 > 第152章 将军令与秋子梨(四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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污了一铜盆的水,才将他的真容擦拭出来,我凝神打量了片时。但见此人约莫三十的年纪,与师父看起来年事相仿,高眉骨,直鼻梁,白面不必,如无脸上的那些擦伤,只怕还更清隽些。

我上前细心地听了一阵他的脉象,师父既教我救他,便毫不肯多一句话,我谨慎又谨慎,恐怕漏听了他脉搏任何一个纤细的非常颤抖。

我在一旁的席榻上铺了被褥,请师父帮手,将他安设在席榻上,脖子下垫了个方枕,好便利我一会儿替他施针。

师父瞥了他一眼,站起家淡淡回道:“我怎能知。”说着他抬腿便往外走,“他那匹战马倒甚有灵性,伤得也不轻,死了可惜,我看看去。”

陶锅揭开,香气扑鼻,师父竟炖了一锅鸡汤。

一向忙活到天擦黑,点上灯烛,我才将他身上各处的伤都措置了一遍,又拿净水擦拭过几遍,总算是使得他安安稳稳、干清干净地躺在席榻上了。

师父接过信印翻来覆去看了一会儿,又递还给我,不见一丝不测之色。

及到此时,我的肚腹中才传来一串藐小的“咕噜”声,这才认识到,自中午,颗米滴水未进。

才刚系好裤带,却光着上半身。他身边还摆着一个翻开的针囊,一整套的银针,齐划一整地插在针囊里头。

他的头面上擦伤、血污、泥土、碎叶,甚么都有,乱七八糟的一团,我也不好施针。我只得先绞起布帛,将他的脸一点点擦拭洁净。

我将一床被盖在那人身上,捂着“叽咕”作响的肚腹,哈腰走出了屋子。一出屋子,一股出人料想的鲜香直袭过来。

鲜香跟着他一同从灶房里冲了出来,师父几步就到了正殿那屋,将陶锅重重地置在案上,又将烹茶的泥路等物都挪到了一旁,在案边坐定,向我催道:“傻站着做甚么,劳忙了一日还不饿么,还不快来用饭。”

“恐怕你想得不错。”师父道:“他那身甲胄,只要领军的郎将才穿得,在安丰镇时又听闻安丰军的领将便是‘余’姓,十有八九错不了便是他了。”

师父从屋里出去未几时,边听得内里马咴咴地叫喊,另有蹄子不竭踏地的动静。我方才瞥见那马的四条腿上皆有嵌在皮肉里的尖刺,要将它们全都清洁净了,须得费一番工夫呢。

我与师父都懒得同他们寒暄,也不想听那么多聒噪,人前便干脆做个模样罢了。可此处罚歧,杳无火食,无拘无束,我也能罢休随性地替男人诊治。

醒过两回针,我将他脑袋上的银针一一取下,清算起来。可他仍旧纹丝不动地躺着,并未有半点要醒转的意义。我抓起他的手腕子,又听了听脉,仿佛是较方才稍平顺了些。

如果在平常,在生药铺子里,如许的景象下,老是由师父来施针,倒不是我在乎男女授受不亲的那些礼教条框,师父从不教我那些没用的废话,医者眼里哪有甚么男女,在师父眼里更是没有矫情造作的虚事理。稍作顾忌,也不过是为了保全旁人的感受,总有人受不住我在礼教上随便,仿佛我教他们受了甚么奇耻大辱普通。

我吃过一碗汤,忽想起东配房里还昏昏地躺着一名,也不知他多少日子未曾进食了,便又取了个碗,盛出一碗来另置,以备他万一醒了腹饥。是以还西席父半真半假地耻笑了几句,他佯装拈酸地抱怨未曾见我如此详确地待过师父。

他掉落绝壁时,五内受过震惊,多少有些毁伤,幸亏并不严峻。

嚼了一会子饼,我想起了下半晌就想奉告师父的话,遂放下饼,从怀里摸出一枚铁质的虎头小信印来予师父看:“师父,这是我替他拭身时,在他身边找到的,你瞧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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