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丰城人自此不祀鬼神,只祭英烈。
比起如许,如果能造福一方百姓,保护一城安宁,以杀孽之躯体承托起万人之性命,也算是死得其所,是最好的结局。
宗祠当中,一个个牌位是无声的丰碑,最中间的,是定海侯朝愿与夫人殷燃之灵位。
念念蛊,没有了……
为了成全别人,为了成全本身,一起走来,她已经背负了太多杀孽。
城门被翻开了一个裂缝,胆小的兵卒探出了一个脑袋,沉寂无声,干脆走出城来。
只要一种能够,殷燃出事了!
“死了,全死了……”兵士喃喃自语。
传闻,定海侯佳耦的牌位,是宣宗亲笔所写。
不知过了多久,白光褪去,叛军地点之地尸骨累累,齐石倒在叛军中心,惶恐欲绝定格在脸上,不知临死之前到底瞥见了甚么。
说到最后,骆嗔这才发觉不当,夫人现在踪迹全无,存亡不知,本身却向将军报喜。
远远地,骆嗔模糊闻声朝愿朗笑言道——
顷刻间火光冲天,倭人中伏,厮杀不竭。骆嗔刚想冲上疆场杀敌,却被朝愿叫住,“你留在这里断后,我去杀了倭人主帅。阿嗔,记得我当日所言,此役过后,便将朝府家财散尽,分与将士百姓。阿嗔,贵爵将军与我而言,不是光荣而是桎梏。自本日起,海丰再无朝氏一族,今时今刻,我只做朝愿。”
骆嗔正命人打扫疆场,埋葬尸身。
朝愿身故以后的一个月,铭宗驾崩,皇五子冀柏笙担当大统,改年号为承平,史称聖宣宗。
他想,人生二字,不过是成全二字。
宣宗在位五十年,励精图治,鼎新吏治,汲引豪门,消弭党争,选贤举能,不到十年,大聖朝规复复兴。
少年人啊,人生苦短,爱却绵长。
“将军!”骆嗔最早重视到了他,面上仍带着胜利的高兴,“您的身子……”
“真的啊!那可真是太好了!这叫甚么……哦,对对对,双喜临门!”骆嗔冲动地说着,“将军身材安康,夫人将齐石叛军一举毁灭,剑法当真是入迷入化……”
朝愿徒步走到城门口,神采怔然,自他复苏开端,影象便连续回笼,另一个朝愿也与他融为一体,他具有了全数的影象。
朝愿面上却并无悲色,只道了声,“晓得了。城关大捷来之不易,海丰军高低士气大增,恰是出征的好机会,你去清算步队,彻夜,我要让倭人的血染红整片碧海,给海丰城一个彻完整底的清平。”
他翻身下床,走出房门,却发明府浑家影寥寥,走在街上,家家户户大门紧闭,只要一队队零散兵士列队小跑着向城外进发。
屋内一男人凭窗而立,闻声回顾,眉眼似山影寥寥,霎那间覆盖了一城烟雨芳菲。
城门翻开,兵士们跑了出来,有人大声喝彩,有人抱在一处,有人热泪盈眶,数万名仇敌趴伏在地上,一动不动,是完整的臣服……
念念蛊一阴一阳,分宿在他与殷燃体内,不眠不休,施加着最暴虐的谩骂。殷燃强大一分,他便孱羸一分,殷燃极盛,他便极衰,最后的最后,必然是以一人的灭亡末端。
烽火明灭,朝愿的面庞被晖映上了橘红,似一幅水墨山川画披上了霞光。
下一息,他却俄然双手握拳,睁大了眼瞳,亮光灼灼,闪动着朝气。
朝愿却笑意融融,好像东风,“阿嗔,你错了。她舍生取义,并非是因为爱我,而是爱万民,爱生命本身。如果将她的大义归结于对我一人的情爱,对她对我,都是欺侮。得她所爱,是吾之幸。”
生长是疼痛的,却也丰盈。
万籁俱寂,殷燃豁然地笑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