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浮生没想到这位大蜜斯对他起了这么大兴趣,便道:“曾许人一诺,死也要留口气等他来送终。”
启事无他,当时传言谢无衣或许活不了多久,断水或许真的今后封刀入鞘。
说这话时,他绷着一张棺材脸,后背被管事的拧得没了知觉。耳边听得风声一动,他抬手刚好接住了一锭银子。
听到这里,叶浮生便明白了,面前这位薛蜜斯,便是谢无衣独一的门徒薛蝉衣。
他哼着一曲《秦风·无衣》,把香囊又揣了归去,点头晃脑地走了。
管事的悄悄扯了扯叶浮生衣角,可惜这货仗着眼瞎恍若未觉,笑眯眯地答道:“甚么?”
“那现在如何又想开了?”
管事的在一边晾了好一会儿,忍不住插嘴道:“你的后代?”
商队入城后便分红两路,叶浮生与管事的载着薛蝉衣向城东而去,剩下的人向他们商定好后就先行在一处堆栈落脚。管事的天然不放心这个半瞎来驾车,一边节制缰绳一边言简意赅地答复他:“厥后的事情我也不清楚,只知四十九天刻日过后,谢无衣还活着,却再也未曾与人动武,以是江湖上垂垂有了传言,说固然鬼医救下他的命,却毁了他的武功……”
半晌,她把神情清算得干清干净,板着脸道:“叶浮生,我有一桩买卖想找你做。”
“拿去购置点行头,莫脏了我断水山庄的脸面。”薛蝉衣抬脚下了车,留下一句话,“酉时三刻来见我,我会叮咛下人带你进门。”
叶浮生闻声马车咕噜声垂垂消逝,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抛着银角,他神采惨白,一双远山眉下横着一对桃花眼,看着有些风骚相,可不说话时神情冷硬,看着总有些不似人气。
薛蝉衣道:“克日城中事端多,我欲再寻个保护替我看顾师弟,你如果应我,事成后也就不消在这小小商队里混吃等死。”
十三年前谢无衣自西域回转,在边疆小镇救下一名薛姓女童,收她为徒,悉心教诲,除却家传的断水刀法以外,便是连沧澜十三刀也未曾藏私。可惜薛蝉衣根骨不佳,只能学得师长四五成火候,刀法一脉更是一窍不通,只要鞭法可堪一提。
三年前的正月月朔,有来自西域的蒙面刀客于凌云峰顶约战谢无衣,不敌,竟设毒计暗害,二人共坠高崖,观战者遍寻不得。三今后,谢无衣伤重而归,延请江湖名医十余名,皆言其身中奇毒难以医治,已然光阴无多。
薛蝉衣神采怔松,现在管事的站在车外,叶浮生双目紧闭,天然也就无人看清她脸上庞大难言的神采,嘴角微动,似笑如哭。
薛蜜斯嘲笑道:“指教谈不上,只不过背后乱嚼舌根莫非不是大错?”
薛蝉衣被他逗笑:“那你之前是如何死的?”
现在天气渐暗,微光落在断水山庄门前石碑上,刻字在明暗交叉里恍惚不清。
谢无衣迄今还活活着上,想来那位鬼医要么是神术佛心妙手回春,要么就干脆是个街头卖大力丸的在随口胡扯。
叶浮生:“实不敢相瞒,鄙人本是野鬼一只,可惜阎王爷讨厌我不肯收留,只好借尸还魂再来祸害人间一遭……啧,活了两番,只感觉生如添火续柴,死如吹灯拔蜡,再简朴不过,也再难不过了。”
他从腰封里摸出个锦囊,乌黑色绢布上绣着一簇青竹,针脚混乱,把好端端的竹叶歪扭得跟毛毛虫一样,沾着些干枯发黑的血迹。隔着锦囊细细摸了摸,内里是块方形的玉佩。
断水山庄第七代庄主谢无衣,年三十四,文武双全,擅使家传断水刀法,以此为基悟出沧澜十三刀,貌端方,性温良。十六岁初入江湖,奔赴西域五载,历经八十二战,仅一平一负,自此名扬天下。以后回转中原,随父参与武林刀剑会,应战武林群英,无一败绩。因当时年尚轻,以刀法惊绝江湖而居豪杰榜第八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