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艾叶如许一说,月姑踌躇了。
这是个宽广的大院子,十几间浅显房屋,有存放粮食、棉花、各种耕具的库房,有车棚、碾屋、磨坊、棉花轧房,牛马棚、猪羊圈等。另有几间空房,本来万家地盘不下百亩,农忙时节雇工多,就在这房中安息,这些年家中地盘未几了,房屋便余暇下来。院子东、北两面都是高大围墙,沿墙边十几棵杨树,粗足两搂,高约数丈。东墙上开个边门,专为平常牲口车辆收支和便利乡邻来碾屋磨坊磨面碾米之用。院中空位更兼多种用处,夏秋作为麦场打麦,摊晒粮食、棉花,冬闲时周边堆放柴草,存积修房垫圈用土。
新塾屋正门口,贴着冯老先生亲题的大红春联,上联写:新校育新人,传礼义兴家国;下联是:东风送春雨,兆丰年祈承平;横批为:国泰民安。冯先生虽古稀之年,字体仍遒劲萧洒,联中寄意醇厚俭朴。现在,这老先生身着一袭极新的老式黑布长袍,手捻乌黑的长髯,笑吟吟地站在厅堂门前,抬头细看本身的佳作,仿佛因对劲而不住地悄悄点头,随即又回身看面前满院子活蹦乱跳的孩子们,皱纹纵横的脸上出现欣喜的浅笑。
艾叶说:“你若闲不住,等往地里运时,来帮我装车,咱俩一块赶车下地,行不?我这会儿渴了,你回家烧点水,我干完活回家喝。”
月姑陪着站在老先生身边,与送孩子来读书的家长们招手、谈笑,人们纷繁走拢来,向冯老先生问个好,向月姑道声谢,然后把孩子送进宽广亮堂的大课堂,而后便心对劲足地走出来。这时,兴善将鞭炮挂在在长长的竹竿上,用根短香扑灭,青山抢着举起竿子。劈里啪啦的响声立时轰动了满院的大人孩子,大男孩们纷繁凑前抢捡未炸裂的空筒,小些的则瞪着眼睛远远看着。青莲方才将小书包放在课堂前排第一张桌子上,她是近三十个孩子中独一的女孩,并且春秋最小,这会儿正双手捂着耳朵,紧跟在春堂身后。
艾叶大笑说:“怕是下得来上不去呢!凭你那双小脚,陷在这粪土里,拔也拔不出来哟!”
月姑说:“这气味,咋这么难闻呢?”
月姑却已绕过粪堆,站到圈中间,说:“哎哟,这么深!我想下去尝尝呢……”
艾叶挥挥手,说:“嫂子,你快回屋歇去,这哪是你来的处所哩!”
这一天书塾开学,一贯冷僻的万家大门前变得门庭若市。孩子们穿戴新棉衣棉裤,背着书包,跟在爹娘身后,从各个街巷里走出来。然后沿大街一起跑跳笑闹,来到新塾屋。
艾叶说:“没这气味,庄稼咋能长得壮哩。快回屋吧,这点活儿,我烧锅开水的工夫就无能完,用不到你!不然,一会儿把你熏得头晕眼黑,饭也甭吃了!”
月姑回到后院卧房,脱下套在棉衣外的新裤褂,在内里套上旧粗布衣裤,脚上换双旧鞋子,从屋后小花圃东角门出去,来到东跨院。艾叶正在这里忙活,
这会儿,艾叶正下在一人多深的猪圈里,用铁锨挖出数月来积累的粪土。圈中间已堆满沤得发黑的粪肥,满院飘散着难闻的腥臭气味。月姑不由得皱起眉头,捂住鼻子。艾叶汗流满面地在圈里忙活,猛地昂首瞥见月姑,喜得呵呵笑起来。
月姑说:“那好,啥时装车运肥,你可奉告我。”
铛铛……钟声声响起。冯老先内行持撞鎚,用力撞响大钟。跟着宏亮的钟声,孩子们吵嚷着,簇拥走进讲堂,冯老先生也跟着出来,走到讲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