万七醒来时,太阳已经从松林东边升上来,他坐在麦草上,看一群麻雀、几只乌鸦在高空盘绕,约莫是看到秸秆卫兵们手中的黑红布条,竟然没有逗留,独自飞进松林中。他俄然瞥见吊杆,想起昨夜阿谁女人。
女人凄然不语,眼眶里的泪珠滴到脸上。
万七摸索地扣问:“你,男……男人哩?他会来找……找你吧?”
灶膛的火窜出来,烧着了堐坡上的草叶,万七猛地跳起来用脚踩灭。女人却扔动手中火棍,扑过来抱住万七的双腿。万七看出,女人的目光里充满祈求、但愿,比划着呜哇喊叫,仿佛在说:她不想走,她要跟他,做他的女人。
女人脸上现出光辉的笑,冒死点头,一头黑发偎贴在万七紫褐色的胸膛上。
看模样,女人刚洗过脸梳过甚,乌黑的头发在脑后盘个髻,脸上的污垢已全然不见,虽仍显蕉萃,倒是白白净净,眉眼清秀。万七吃紧跑畴昔,站在女人面前,冲动地说:“俺当你走……走了呢,我们吃……用饭,行吧?”
他忽地翻身坐起。窝棚里的床板上空空荡荡,女人去了哪儿?万七仓猝走到崖边。羊群散落在沟边草坡上,瞥见他纷繁仰开端咩咩嘶叫。他焦心肠向四周张望,却不见女人的影子。万七大步走向松林,伸长脖颈向林子里探看,内心想:走了?也好,省了管饭……嘴里如许嘟噜,却有一种激烈的失落感袭上心头,“她……她娘的!”万七低低骂一声,重新回到窝棚中间,高低打量仍挺然直立的吊杆,持续喃喃自语:“吊个女……女人,真玄……玄哩!这哑……哑巴娘们,年青着呢,能娶上她,做媳……媳妇可好!看夜里,她又……又哭又笑,那浪样,或许,有……故意让俺……”他长长叹口气,闲逛着仍然昏沉的脑袋,昂首看吊杆上高悬在空中的绳套,不由开口骂起来:“她……她娘的,既来……来了,又走……走个**哩!看我,砍……砍你狗……****的!”跑进窝棚,从床板下摸出把斧头,旋即跑到吊杆前,朝那碗口粗的杉木杆子砍去。
女人活力地瞪起眼睛,伸手指导着远处,连连点头。
“啊!”万七欣喜的大呼一声,他瞥见了那女人,正站在松林边的一棵树下,笑眯眯地看他,又冲他比比划划。
万七吃惊:“啊,死了?”
万七猛地抱起她,用力搂紧,喃喃说:“我……我没有女……女人,娶……娶你做媳……媳妇,你愿……情愿吗?只是,我……我家穷哩!”
窝棚中间的土崖上面有个地灶,万七凡是在这里做饭。他点上火,用小铁锅煮上红薯、苞米,花生。热腾腾的水汽混和着柴草的烟气,依依升腾,为冷僻寥寂的郊野平增几分朝气。万七蹲在地上,右手拿根短棍,探着脑袋拨弄灶膛里燃烧着的柴草,鼓起腮帮吹火……女人从窝棚里跑过来,在万七身边蹲下,一夺过他手中的短棍……万七挪动到中间,眼睛直钩钩地看着女人。灶膛的火旺了,火苗窜上灶口,映着女人红红的面孔……万七低低嗫嚅着:“你,真都雅,脸像桃……桃花哩!你家,在哪……哪儿?吃过饭,我送……送你回……”
女人大睁着两眼,笑着朝万七点头。万七胆小起来,颤抖着伸出结满硬茧的手掌,拉起女人的小手,快步向窝棚走去。
俄然,松林方向传来“呜呜哇哇”的喊声。
万七不再想那女人,昂首看看玉轮,已没在西边沙岗后,折腾这大半夜,他感觉累了,很快便响起鼾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