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一天早晨，韶华俄然失落了，青阳说她去了寒水潭。紫石、封父、岐黄大惊，仓猝带人去寻觅。宁湛听了，本来就严峻的病一下子更加严峻了。
宁湛望着韶华，衰弱隧道，“那一次，我第一次打了你，第一次痛恨你，因为我觉得你会一去不复返。而这一次，我第一次让人监督你，第一次算计你，也是因为我怕落空你。韶华，正道妖人最善于勾惹民气，云风白会迷乱你的心智，让你分开我，背弃我……”
春去秋来，转眼又是暮秋时节。一纸垂危的文书，突破了玉京的安好。
韶华与宫人一起将宁湛扶上龙床。太医再次为宁湛扎针。另一名太医开出了药方，最后一味药是海螵蛸。一名宫人不晓得海螵蛸的用量，太医正在轻声地奉告他。
寒水潭位于合虚山中，离天极门不远。寒水潭的地下水与东极之海相通，潭中生有千年乌贼，脾气残暴，嗜血，食人。
那一夜，宁湛心冷如死，固然他已经没法下床，但他决定明天一早，即便是爬，也要爬去寒水潭。如果她真被乌妖吃了，那他就去乌妖腹中陪她。
宁湛向韶华走来。
韶华没有答复宁湛，只是低头，吻向宁湛冰冷的唇。她的眼泪，滴落在宁湛的脸上。在这场对峙中，她也输了，谁爱谁更多，谁输得更惨烈。
天极门中，体贴宁湛病情的人都在议论寒水潭，但却没有谁真正敢去。魔潭幽深酷寒，片羽不浮，乃至有传说说千年乌贼已化为妖，来潭边喝水的植物、憩息的樵夫，都会成为乌妖的祭品。寒水潭周遭三里内，除了草木，没有活物。
韶华说，这只乌贼栖息在寒潭底部地下水与海水交汇的洞窟中，因为它现在浮出来了，以是潭水降落了三尺。对于猎杀乌贼的过程，韶华轻描淡写，一带而过，只说与它断断续续缠斗了三天三夜，才终究把它杀死。瞥见韶华身上的伤痕，和乌贼狰狞的死状，世人都能够设想到缠斗的狠恶和血腥。
望着浩渺的苍穹，韶华俄然感觉苍茫，哀痛。苍穹之下，芸芸众生如此纤细，如此身不由己。统统的人，包含她和宁湛，都是运气的棋子，谁都身不由己，谁都不能自在，不得幸运。
“宁湛……”韶华的眼泪也顺着脸颊滑落。
韶华笑了，笑得有些哀痛，“又要拜别。这一去，不知几载，不知存亡。”
韶华尽是血污的衰弱笑容，让宁湛肉痛如刀绞。
宁湛一向拉着韶华的手，不肯松开。他悄悄地望着韶华，韶华也望着他。对望银烛黯，灯花不堪剪。太医固然决计压轻了声音，但是承光殿中非常温馨，关于海螵蛸的话语还是传入了两人耳中。
宁湛道：“你彻夜做的事情，我既往不咎。云风白等人，我也宽恕了，不再追缉。韶华，我只要你承诺我，不管如何，永久不要分开我，不要留下我一小我，好不好？”
那一年夏季，宁湛病得特别严峻，他的药方中，有一味海螵蛸是必不成少的主引。海螵蛸，便是乌贼的内壳。不巧的是，当时医门的海螵蛸所剩无几。正值寒冬，也没法出山采购，更没法去东海，出海猎乌贼。
韶华站在晚风中，手执一支朱笛，在唇边吹奏。她吹奏的曲子，是紫石曾经吹过的《铭殇》。
第四天早上，宁湛没有去寒水潭，因为韶华返来了。韶华带着一身的伤，几近是爬回了天极门，但神情间却充满欣喜，“宁湛，海、海螵蛸……有了！！”
宁湛、韶华悄悄地相拥，都没有说话，统统的嫌隙、隔阂缓缓冰释，他们终是谁也没法分开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