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在他的天下里，她存在的意义又是甚么？
泰安背靠着照壁，仿若一栋石雕一动不动。暗中垂垂散去，天涯暴露淡淡的橘红色。
为首的那人铁衣寒甲身躯颀长，面庞刚毅薄唇轻抿，褐色的眸子好像秋水，俊朗无双。
泰安悄悄推开半掩着的房门, 朝外走了一步。
太子闭了眼，唰地一下将《圣祖训》丢在了她身边。
电光火石间，泰安下定了决计，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，深深地将本身的面孔埋了下去，狼藉的髻发扑在脸畔，挡住了她白净的侧脸，完美地避开了太子投过来的视野。
可她苦心积虑躲藏，不就是为了与他别离，今后不再成为他的负累？
万千疑问和猜想，如同泰山颠覆一样像他压了过来。
先是失而复得的狂喜，他几欲疾走至她身边，将她揽入怀中再不罢休。
她是鬼不是人，不会死。
如果当真有那么一日，江山与她之间难以分身，而他现在的一举一动，都已经清楚地奉告了她答案。
她面前一黑，手臂一阵剧痛，似是被反叩绑在身后，扑通一下跪倒在了地上。
太子勃然大怒，扑身上前，钳住她的下巴：“是甚么时候，你看着我的眼睛也能扯谎？”
“…问了，有些是代顺二州掳来的燕人女子，有些是突厥奴婢姬妾，随军充妓，也做一些补缀浆洗的活计。” 一名年约四旬的夺目妇人恭谨地向文官打扮的男人细细通报，谨慎翼翼地觑了他的面色问，“都是些不幸人。不知郭参军作何筹算？如何安设？”
“至于突厥女子…”郭参军神采一凛，泰安的心头随之一紧，“突厥女子，尽数充入教坊司。”
太子扑身向前，将她白净柔弱的手腕捏在掌中：“你爱不爱我？”
泰安这是在…拼了命地，逃开他。
泰安低下头解释，莺燕细语，出口是标准的燕话：“将军明鉴。我本是燕人女子，并非突厥人…”
两军血战，他几乎死在哥舒海的金箭之下。而她在金丝笼中，却为了血海深仇的仇敌倾慕？
满目刺痛，他只感觉她这突厥女子的服饰，碍眼至极。
而太子并未骑马，而是坐在八匹战马拉着的长毂战车中。
家国社稷，后代情长，孰轻孰重。连城墙上的哥舒海，她前尘尽忘的侍卫阿蛮都能看得清楚。
以是…是哥舒海找回了她？而太子听到了她在城墙上提示他的话，放弃攻盘算州转而驰援云州去了吗？
“莫怕！殿下治军甚严，绝无奸/□□子之举。你既是突厥女子，我便送你去和你族人相会，再行措置！”那人板着脸，严厉道，“若你乱喊扰乱军纪，我便一刀告结束你！可明白了？”
那人扬起眉毛，半点不信：“那你身上这身衣衫，怎生解释？我可没听闻哪家燕人良家女子如你这般突厥打扮！”
太子的语气带了谨慎翼翼的摸索：“听闻…哥舒海对你备为恩宠，心疼有加…”
哥舒海撤走了？他安然无虞？
泰安抬起眼睛，直直撞进他怒不成遏的眸色中去。
长过…他的平生。
泰安此时心中，满满挫败感。
太子猛地松开她，目光如炬：“阿蛮？你叫他甚么？阿蛮？”
可比那一刻更早到来的，是一队燕兵。
她被那燕兵带到了定州东市的教坊司，和突厥随军的营/妓押在一起！
他没有瞥见，埋在一群突厥女子中的她。
两队女子中间空了一段，泾渭清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