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可如何办呢?既不报仇,又不报恩。你说我返来干吗?”泰安自言自语,思虑了半晌以后,转头归去问施施然坐定的小太子。
“嗯?”她踌躇着开口,思疑的语气,“你这个太子,看起来,如何混得有点惨呢?”
恰好就是,泰安死亡的同一个地点。
他耸了耸肩膀,“谁让你先死了,没撑到做天子的那一刻呢?”
泰安虽是一张巴掌大的纸片鬼,也在澎湃的肝火下攥紧了拳头。
泰安顷刻怒发冲冠,噌地一下从《圣祖训》上站了起来:“我可不像你想的那样!我父皇母后兄长待我如珍似宝,一家人相亲相爱,我可向来都没有想过当甚么劳什子的皇太女。”
泰安高低打量他。他清楚只是一个肥胖不堪的十二三岁少年,皮肤微黑,粗黑的眉头配上微高的颧骨,显得有些阴鸷,看起来并不像是养尊处优的宫人。
但是他身上却穿了一件杏黄色的四爪蟒袍,略显广大的肩膀上, 各自绣了一只张牙舞爪的金龙。
面前的这一名小太子,算起来已经是接连几代短折君王更迭以后才即位的旁系了。
小太子被她这般专注地看着,面不改色纹丝不动。听到她再一次如许问,只微微挑了眉头,慢条斯理地点头:“嗯,死了。”
她好不轻易反应过来,又感觉无所适从百无聊赖,在那本她附身了三十年的《圣祖训》上打了个滚,瞅了瞅一向坐在窗边榻上的男孩子。
窗前一张玄色的计划,案上连一件活泼风趣的小玩意都没有。小太子就坐在案前执笔,恭恭谨谨地抄着面前摊开的《圣祖训》――就是她醒来时附身的那一本。
不是有点惨,而是相称惨。
“小太子,你如何这么聪明?”她一跃而起,轻飘飘跳到他的书案上。
乱箭齐发,李彦秀被击毙于未央宫清冷殿的金柱之前。
天道循环,善恶毕竟得报。
小太子抬抬眉毛,冷冷瞥她一眼,没有说话。
“我朝养臣子百余年,举国颠覆之时却无一人保天子死社稷。瓢泼大雨中的金銮殿下,乌压压跪了满地昂首的降臣,却将谋逆的罪名归于我一个小小的公主身上!”
“汗青是天子命令写的。你是太子,不就是将来的天子吗?”她歪着小脑袋,眼睛晶晶亮,“你现在晓得了本相,等你即位做了天子,帮我把汗青改过来,还我明净,不就成了吗?”
内力荡漾,响彻云霄,寥寥数语,就给方才死亡烈火当中的她安下了逼宫弑父的罪名。
这个十二三岁的少年, 是个太子没错。
一腔血海深仇,隔了三十年的光阴,再无处安设。
但是李彦秀到底没有比及黄袍加身的那一天。
他们同室而居, 那人竟然比她本身更快接管她是一只纸片鬼的究竟。
小太子暗沉的脸上透出狠厉的神采,泰安却半点没有在乎,反倒是像被震惊了一样,眼睛突然一亮。
“泰安公主,中宗女,恃势骄横,专朝政,欲己为皇太女,进毒弑帝。”
她满怀大志壮志复活而来,却蓦地发觉本身的仇敌早在二十年前就死光光了。
宫变当夜,前来勤王的镇国公次子、驸马李彦秀骑着一匹高头大马,在未央宫外沉声高呼。
“成王败寇,汗青自来都由上位者誊写。”小太子淡淡开口,语气听不出是在安抚还是在讽刺,“君王即位以后命令纂史,他说你弑父谋逆,你就得千秋万世地这么弑父谋逆下去。”
泰安目不转睛地盯着他, 还是有些难以置信, 情不自禁地开口问道:“我的仇敌,真的死了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