未央宫的雕梁画柱模糊如旧,她却被金碧光辉的砥砺刺得眼睛发痛。
“我变成了…一张纸?”
李彦秀手中的兵权,已成了兄长与三弟的眼中钉肉中刺。他长年在外带兵兵戈,兄长却在吏部浸润多年,掌尽官员人事。朝堂上,文臣唯兄长为尊,已是数次欲对他的兵权动手。
李彦秀浑然未知,却仍然做着相伴毕生的好梦。
更何况…泰安唇畔暴露一丝调侃的笑意。
以后的十年,李氏王朝根底尚不平稳。北地突厥多次进犯,他为保江山,为父皇即位立下赫赫军功,却因这长兄的教唆和父亲的防备,与皇位越离越远。
健忘了本身如何死,健忘了阿爹如何死,健忘了阿蛮如何死,健忘了大燕王朝是如何一夜之间易主,健忘是如何丢掉了江山。
泰安歪着头,纯真又天真,眨巴着圆圆的眼睛:“殿下既然晓得,还在等甚么?你父皇要杀你,你何必再忍?裴家要叛变你,你又何必放过他们?先发制人,总好过兵权被释以后破釜沉舟来得好,不是吗?”
“承蒙裴大人大恩,才气有我本日在此。”她站在目瞪口呆的裴县之面前,面色红润宛然若生,“听闻裴大人与我有过一面之缘,可曾记得我的模样?”
他拳头不由自主地握紧,像是深堕入了当晚的回想。金銮柱下四方横流的鲜血,仿佛争妍斗奇的娇花。而她身上素带朱里,白玉双佩,即便头脸处早已经血肉恍惚,却到处都是熟谙的陈迹。
他高高撩起的衣袖之下,白净的手腕上青色的血管清楚可见,滴滴鲜红顺动手臂上的伤口缓缓溢出,而她如饥似渴地啜饮着他腕上沁出的鲜血,脸颊上感染了些许鲜红,模糊有种摄民气扉的动听。
她信李彦秀对本身真有交谊,不然不会于她身故以后保护《圣祖训》十年,只为等她醒转。
泰安悄悄叹一口气。
李彦秀抬开端,望着天上的玉轮,轻声说:“我亦有此意…只是,在等候最后的机会。”
他将丧妻之痛生生忍下,但是父子间的隔阂却就此无可挽回地埋下。
浅显的不能再浅显的一本书:“合天下之心觉得心,公四海之利觉得利,夙夜兢兢,一念不谨,即贻百年之患…”
不但仅是一只鬼,还是一只附身在一本书上,薄得像一张册页的纸片鬼。
像是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。
裴安素尤嫌不敷,适时昂首补上一句:“李将军此言真是恰如其分。安素倒也想问您一句,殿下,江山和交谊, 您到底要挑选哪一个?”
天子虽悬而未决,李彦秀却模糊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预感。
“中宗与我有知遇之恩。”裴县之低下头,缓缓说,“中宗生前最是恩宠公主…现在公主不在了,尸身无存不得入皇陵,臣却不肯让她灵魂无依。”
“天下女子千千万。为父记得你好,今后自当为你择良家女子为妻。”李崇佑眯起眼睛,“我儿但是了解父亲苦心?”
她撑起家子,悄悄抚摩着面前蓝色封底的《圣祖训》,有种昔日重现的熟谙感,仿佛只要抚着书册,就有无穷的伤感涌了上来。
他二人都用了力道, 裴安素手臂吃痛, 《圣祖训》亦随后落地,轻飘飘地落在了太子的脚下。
“对不住。”李彦秀的声音中有着难以言喻的隐痛,“宫变当日,是我一念之差,领兵保护宣政殿,力保皇位不失。却没想到逆贼卑鄙至此,竟会对你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主动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