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宫中人少清净,泰安乐得安闲。白日里更加胆小, 常推开外窗, 大咧咧坐在窗棱上, 去逗弄白瓷缸中太子豢养的那几条锦鲤。
他右手握着一柄小刀,细细削了半日,终究将一根小木条削出成极小的垂钓竿的模样,悄悄敲了下泰安的头,又把鱼竿递给她:“…成日里看你百无聊赖胡思乱想,给你做了个小玩意儿,拿去玩吧!别总问我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题目。”
他那里是抱病?清楚是陈皇后想让他“病”。
这话说得逼真坦诚又聪明。他阿爹当即泪湿眼眶,望着华珊皇后和婉恭谨的模样,悄悄拍了她的肩膀。
小太子嘴唇轻翘,眸光却冷,也不接她话,只冷静回想起坠马当日的景象。
说是兵来将挡,可最怕防不堪防。
小太子嘲笑,他头不痛脚不冷能吃能睡身量渐长,连对医术一窍不通的泰安都能指着太医的背影说他“鬼扯”。
“父皇对皇后心态庞大,一时感觉她心机深沉不成轻信,一时又肉痛她命途盘曲身不由己。”小太子淡淡地说,“皇后聪醒,在我父皇面前更加谨言慎行,素颜淡妆,逢月朔十五父皇来时需求茹素。打扮上,也越来越像我母亲。”
半年时候,已有前后两批东宫内侍死于非命。
一时之间, 宫女和内侍大家自危, 仿佛踏入太子殿下的东宫, 就如同一只脚踏入了鬼门关。
小太子半点没想到,泰安则是傻了眼,惊骇有加地看着他:“你后娘疯了,要借着骑马来搞死你。”
小太子长长叹一口气,低头问泰安:“说罢,我明日要如何个坠法?”
不管皇后让他骑马是为了甚么,总归不是真的为了他强身健体。
两人争论很久,泰安灵光一现,欣喜地拍起了巴掌:“兵来将挡,倒不如主动反击。她不是想让你坠马吗?那你就坠给她看呗!”
可没过量久,皇后又向天子上书,言太子体弱,该当习武,尤应苦练骑射,强身健体。
她如果然不在乎这个名声,干吗不一碗砒霜喂给他,岂不是更洁净利落些?
他阿娘生前爱俏,又不喜浪费华侈,发钗饰品全数交由他阿爹以木头打造。出事前不久,小太子还曾亲耳听到他们伉俪之间打趣。
实足十,像透了他的阿娘。
皇后心机深沉,嫁过来半年不足泪眼昏黄地对着天子辨白心迹:“妾自嫁给贤人,便与您伉俪一体,一片至心日月可鉴。莫非您真的被大司马废黜,妾还能捞着好处吗?妾是一届妇人,向来登不得三宝大殿,所思所求唯有相夫教子啊…”
小太子非常不屑, 哼一声:“太傅身后我局势已去了一半,皇后有孕以后, 旁人更是当我半截身子都入了土。这个时候来投奔我的人, 要么是蠢到家, 要么就是别有所图。”
“皇后投天子所好,衣装潢品不消金银,钗簪梳篦盆杯餐具,一应都为木制。”小太子说,“中秋夜当晚,她发间一套黑檀木莲花簪,式样古朴风雅,雕工精彩无双,得了父皇赞美。”
由来只闻新人笑,却不知夸奖皇后发簪精彩的帝王,可曾记很多年之前与另一人描眉欢笑的过往?
小太子眼中淬冰,到底是意难平。
小太子住了口,不再往下说。泰安却非常晓得他的难过。
剜心救父以后,小太子理所应本地“体虚畏寒孱羸薄弱”。皇后打着体贴继子的幌子,三不五时遣太医问脉,日日都将脉象说得衰弱不堪,言外之意都是他伤了底子命不久矣。
“我兄长骑术高深,我的马术都是他教的!”泰安一拍胸脯,“明儿你听我批示,我教你!你一上马跑两步就主动摔下来,保管她想不到你出这招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