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园地动来势汹汹,实乃古今所未有的大灾。都城屋舍倾圮不堪其数,便是天子所居的西苑亦是有很多宫殿已然崩塌。
裕王来得早,西苑里头也乱得很,宫殿倾圮足稀有十,很多宫人也跟着去了。他跟着几个方才回了神的老寺人去了天子新迁入的宫殿,见着老爹跪在前头神神叨叨,也没担搁,直接就翻开袍服跟着跪了下去。
另一边的李芳得了天子表示,手上拂尘一摆,快步掀了帘子出殿门,宣殿外候着的朝臣入内见圣驾。
钦天监正高守谦从背面跪爬而出,昂首就拜:“臣在。”
裕王依言起来,膝头微软,踉跄了一下,赶快上前扶住天子。李芳和黄锦这两位甚得宠任的寺人则是掉队一步,跟在这对大明最为高贵的父子身后。
严阁老这话不疾不徐,前前后后皆是为天子摆脱,多多极少安抚了一下天子吃惊受伤的心。天子面色稍缓,接口道:“阁老的话,虽是有些出入却也是老成慎重之言!”他先是必定了严嵩的话,然后又接着他递来的话念起《天论》背面那句话,“正所谓‘应之以治则吉,应之以乱则凶’,现在当务之急是赈灾救人,免得生出更大的乱来!”
士不成以不弘毅,任重而道远。仁觉得己任,不亦重乎?死而后已,不亦远乎?
如此之时,六部九卿,科道、御史台,统统的大臣早早就侯在了殿外,就等着天子传唤。
厥后的《明史》对这场大地动亦有记录:(嘉靖)三十四年十仲春壬寅,山西、陕西、河南同时地动,声如雷。渭南、华州、朝邑、三原、蒲州等处尤甚。或地裂泉涌,中有鱼物,或城郭房屋,堕上天中,或高山突成山阜,或一日数震,或累日震不止。河、渭大泛,华岳、终南山鸣,河清数日。官吏、军民压死八十三万有奇。
天子靠坐在上头,手里拿着一串沉香木珠,不动声色的捏着。他眼风如刀的看着下头的人,喜怒不辨,淡声道:“行了,徐阶你刚才林林总总说了几句。话还得落在实处,如何赈灾还要说出个详细条目来才是。”
殿中的暖风熏得人冻僵的骨头咯吱作响,檀香一丝一缕的绕在鼻尖,就像是少女柔腻芳香的小手掐着鼻子,叫人忍不住想要打喷嚏。严嵩站在最前头,穿戴正红色官袍,一丝不苟的施礼道:“微臣叩见吾皇,吾皇万岁万岁。”他眼尖,见着背面站着的裕王,内心略有所动但却仍旧当作没见着。
高守谦头也不敢抬,只是道:“六合不能束缚,阴阳不能陶铸。以天威之莫测,若述之与口,则休咎更甚。”
原另有百来个大臣站了一殿,颇是拥堵。这一赶人,很快就只剩下内阁的几位阁老和六部重臣――这才是真正的大明重臣,真正能拿主张的人。
“行了,尔等六部九卿皆是我大明重臣,朕之股肱。这灾要如何赈,也得拿出个章程来!”天子见着下头低头不语的臣子,忍不住又生出几分怒来,“别动不动就给朕装鹌鹑!”
“起来吧。”天子吐了口气,见着前头严嵩颤巍巍的模样,看了眼边上的明黄矮墩。
行路百八十,不敢忘初志。
高守谦不敢多言,伏地不起。
天子本还想说蓝道行提早瞻望到了这园地动,但是一想蓝道行亦是让本身本日方才得知此事,更对那句“天机不成泄漏”信了几分。高守谦的那句“若述之与口,则休咎更甚矣”到底还是入了心,只是他肝火未消,仍古道:“既如此,要你何用?”
“这么大的地动,你们钦天监是干甚么吃的,竟是半点预警征象都没见着!”天子垂目望着高守谦也没叫起,冷声叱问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