烛光下，崔瑾昀的侧脸像一个刀刻剪影，白日里那张目中无人的脸，现在却有说不出的寂静，令人寂然起敬。
公主赶紧说：“金子我给你。”
“我及笄的时候，父皇不是赏了钱吗？”
“你！”
公主这才看出来，他没让杨复光喂，是因为让躺着的病人喝药浆还要有些技能，要跟着病人的吞咽喂喂停停。
杨怀信实在已经醒了，只是背后的伤口一向没法愈合、流血不止，他衰弱得很，闻声公主叫他，微微展开眼睛。
“杨副将！七郎！”她悄悄拍着他的脸，想把他唤醒。
公主蹲下身去，翻开盖在他身上的布毯，就算是在暗淡的油灯下，也被面前血红的中衣给吓住了。
公主悄悄松了口气。
木蓝替公主脱了外袍，说到：“热水放好了，您从速出来泡泡，放松一下。”
“有了！”
杨复光瞥见公主，先是欢畅，后又迷惑：“公主，郎中呢？”
是门缝透光。
最后他就着涮瓶子的水，喂了他两颗药丸。
公主点点头，又问：“木香，我们现在攒了多少金子？”这她内心真没数，上辈子她就没操心过钱。
所谓“黑屋”，就是一间没有窗的杂物房。如果不点灯，门一关，内里伸手不见五指。
“才这么少？我还觉得我钱挺多呢！”公主撅着嘴，嘟囔着泡澡去了。
这时油灯的火苗晃了晃，门被推开了。崔瑾昀闪身出去，跟先前比，他身上多了一件薄薄的玄色披风，手上还提着一个精美的食盒。
只见他将衣袖高高卷起，旁若无人的，开端查抄伤口。
宣宗暮年就有规定，后宫不准私刑。杨怀信固然身份属禁军，可他毕竟还是位寺人，是圣上的家奴，打军棍，也不能往死里打。
崔瑾昀不再理她，听了听门外的动静，将手里的蜡烛吹灭，清算好食盒，扯下那块挂着的布毯，低头出了黑屋，消逝在夜色中。
在等候药起效的时候，他拿出一个小酒袋，倒出些酒来，清理内部伤口。之前杨复光胡乱倒的药粉，都糊在伤口上，他都细心洗濯掉，这才清楚的看到出血点。
难怪出血多，用的不是普通的军棍，棍子上有铁钉，所打之处，没一块好肉。
公主猛地从水里钻出来，抹了一把脸上的水，刹时眉开眼笑起来。
“马元贽还真是暴虐，他这是要跟杨公公翻脸？看来这宫里要不承平了......”
崔瑾昀从食盒的底部暗层，拿出一支白烛，和一个底座描花的白釉瓷的烛台。
“崔……崔……”
颠末明义殿时，含香还在门外暗影里等她，瞥见公主过来，从速迎上前，两人小声说了几句，含香便回禀晁美人去了。
他又从食盒暗格里挑出两个瓷瓶，一瓶是浆状液体，一瓶是药丸。这回他不讲究了，抱起杨怀信的头，喂他吃药浆。
此人还真是讲究……公主俄然想起，之前郑颢就是喜好用白釉瓷的烛台，他书房里有两对。说是能反光，增加亮度……
回到承欢殿，木香、木蓝几个见公主返来，都仓猝迎上去。
崔瑾昀将他的嘴捏开，停了好一会才放手，叹了口气说：“是菲牛蛭，它的药效时候最长，血流到天亮都没题目。算你命大，我刚好有药，便宜你小子了。”
“七郎醒了！”杨复光欢畅的叫到。
崔瑾昀拿出块帕子擦洁净手上、手臂上的血，这才把袖子放下来。本来他挽起袖子，是怕衣袖上沾上血。
两个婢子都笑起来：“这些很多了，我们也没处费钱。等您出嫁的时候，嫁奁就多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