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下无人,索庭听着这话正不明就里,忽见本身劈面的门帘一动,从里屋走出一名年青女子,杏眼半弯,菱唇含笑。“索公子好没事理,这大半夜的,去我闺室何为么?”
一支金簪又能作得甚么证,即便有顾风灵指证,也只是一家之言,混赖了又能怎的。那半胡都尉,总该顾及柳家情面,谅他也不敢如何。
索庭唬了一跳,自高椅内坐直了身子,暗忖:顾风灵不是收监受审了么?面前这风景,干清干净的头面,光鲜崭新的襦裙,那里是受审,清楚是座上宾的模样。
过了片时,内院里除了一只浪荡的野猫从院子中间蹿过,除此再无旁的动静。黑影谨慎地从花木间走出,径直摸到了正房门口。那锁虽挂着,却不是甚么精美的锁头,不过是一把平常的紫铜环锁,略一拨弄,便开了。
他悄悄推开屋门,弓着背退着出了屋子,顺手将屋门带上,因心头的狂喜,一时竟感觉今晚的月色也是极好的,不浓不淡,恰刚好。
月光透过蒙着绢纱的雕花窗棂,洒出去些许,未几很多,刚好能将阁房瞧个大抵。黑衣人直起腰,在妆案前轻手前脚地翻弄了一遍,除了几个素粉面脂的盒子,并几样不值甚么的家常簪钗篦子外,翻不出旁的甚么物件来。
看了一回,俱是些贵重的金饰,还是不见他所寻。黑衣人有些沮丧,将那些代价颇高的珍宝随便放回屉内,暗叹着去开第四个暗格。
拉开第三个暗格时,屉内两声纤细的“当啷”声,黑衣民气中一喜,忙探手入内,将里头的金饰头面等物一并捧了出来,在月光下细辨。
佛奴咬着唇,怒极反笑:“又不是甚么好东西,索公子想要能不得?犯得着半夜半夜摸进别家的后宅行盗窃之事么?还是这簪子于你有别一层的深意?”
摸查了一阵,终是翻到了床榻。床榻最里头设了一排暗格,并列着五个小屉,黑影伸手翻开首一个,抓出一把售贩货色的券书来。
索庭不由心头一缩,勉强稳下呼吸,故作了一副满不在乎的描述,往屋内的一张高椅上一坐,用力咽下一口唾沫,润了润发干的嗓子眼,“都尉若要传唤鄙人,尽可直言,这又是何为么?”
拂耽延转过甚,打量了一眼他一身的乌色短褐,淡淡道:“你来问他罢。”
那人捡起小木匣子,借着昏黄细弱的一点亮,翻手翻开匣盖。里头垫着几层白绢,正中鲜明躺着一支鹿形金簪,在月光下微微发亮。
是夜,安平坊敲过闭坊的更鼓,坊正瞧着上夜的差役将坊门闭阖下钥,才放心归去。
安平坊内的围墙都不高,不似永宁坊那般山墙高砌。顾宅内院外的墙头上,快速攀上了一团黑影,倒不吃力。
哪知他因心生了气恼,手上力量重了些,第四个暗格“霍”地被他拽开,一只扁扁的小木匣子从里头落了出来,闷声掉在了榻上。
佛奴持了一支火把,不知从哪处快步走了出来,向走来的郎将拱了拱手,“韩校尉辛苦。”一面顺手撤下黑衣人面上的纱帛,故作惊奇道:“索家至公子?深夜拜访,怎也不知会小人来号召?”
这一起,他敏捷地想了一个又一个应对的籍口,却一个又一个地颠覆。末端,他横了横心,决意一味装傻充愣,直至父亲与表兄得了信来援救。
瘫坐在地下的,竟不是旁人,恰是索庭。
夜色虽沉,但月光亮白,那黑影不敢在墙头上多担搁,深深吸了两口气,便跃下了墙头,一脚踩到了一丛花木中,一个踉跄,惹出了一阵“悉悉索索”的花叶摩挲声。黑影一慌神,蹲在花木间,半晌不敢再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