索慎进意味不明地看了看康达智,又瞧了瞧拂耽延,脸颊忽地抽动了一下,旋即又答复了笑容,口气随便地问道:“听驰名讳,都尉仿佛亦是粟特人,却不知是昭武九姓中的哪一支?”
言罢便不再多置一词。风灵悄悄挑了挑眉,心道,这一名今后便是沙州主事的了,有了荒漠上那番境遇,按说讨个靠近也是顺理成章的,可此人丁风偏这般生冷,今后只怕是难了。
也罢,既是粟特人,来来去去也就那九个大姓,莫不是恐怕哪个粟特大姓同他攀扯上联络,不免行些秉公之事,便成心不肯道明?
索慎进眯了眯眼,重新核阅了一番这位被人称作“延都尉”的郎将,二十七八的年纪,面相朴直不苟,说来也奇了,无依无靠,流派薄弱这等为人所不齿的事,在他说来竟是开阔平常,毫不惭愧。索慎进的心不知不觉地向下沉去,为说道不清的将来烦乱起来。
康达智转眼瞥见一旁的敦煌县令面色尴尬,风灵又被架在那儿下不来台,忙站起家面上堆起笑,“延都尉秉直司聪叫人爱护,只是眼下不过一场私交,与公事无干,何必这般叫真,再者,延都尉也未着官服前来不是?”
又一转念,觉着此人好生奇特。问他姓氏,却只说了个名儿。拂耽延,听驰名字公然是个粟特胡人,可本身清楚问的是他的姓氏,他文不对题地回了个名字,口风密实得连姓氏也不肯流露?
拂耽延还是一脸的寡淡,起家只道了声“好说”,便执杯同饮了一盏。
纵使索慎进如许的门楣中,也不过是听人讲过几次,阿史那弥射便更是不认得面前这流光浮动的织锦为何物,那豪商又感喟道:“便是长安市道上也不过偶尔见之,越锦产出未几,大多都是供奉宫中的,极少流入贩子,即使有,只怕没有五百金为定,连一片布都见不着。”
风灵再端不住脸上的笑,绷直了脸颊,几近是咬牙切齿地应道:“尽遂延都尉之意。”
剩下的那一名,不待索慎进举荐,风灵已敛衽屈膝施礼,“风灵本日尚能安好地立在此处,还多赖了这位将军解难,却还未曾好好谢过,敢问恩公高姓?”
风灵勾起唇角,笑容满溢,心下甚是对劲。自忖沙州内大凡有头面的人物,本日皆被她的拍门砖砸到了,待今后少不得有事相求,也好说得上话。
“风灵结识延都尉倒是比我们都早。”一旁的康达智热热烈闹地笑着插上了话,他已从佛奴那处得知遇劫之事,顺势执起杯盏,也向拂耽延谢道:“大娘多蒙延都尉援救,我这做阿兄的也该诚谢一番才是,便借了索兄的一盏酒水,敬一敬都尉。”说着抬头一饮而尽。
风灵不觉悄悄松了口气,顾不上理睬那延都尉究竟姓甚么,也顾不上测度在坐那些民气里在想些甚么,********转向她的那买卖谋生,遂口气欢腾地向世人道:“此番西来,带了些新织锦,东西并不贵重,只这花腔织法,市道上绝少,尚还看得。风灵特替诸位各备下了一匹,权当是个见礼,还望莫辞。”
“这可如何使得。”索慎进晃着脑袋谦让道:“所谓无功不受禄,见礼原不过是图个亨通,哪有大娘如许抵真的?”
阁子外早有人将那些织锦备好了送来,听闻风灵令下,便鱼贯搬入阁子内,一字平铺陈在正中。一色的茶青素面,乍看起来不见有甚么希奇之处,再细心一瞧,浓厚的茶青色的覆盖下,一层略浅些的织纹垂垂闪现,淡色纹路光芒温和如月光,好似掺了银丝,细辨之下又不见有银丝。大幅的百雀图织纹,根根鸟羽,分毫毕现。